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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鄧九郎說得緩慢,斯文又優雅。可是,不管是他身邊的銀甲衛,便是柳婧也已發現,當鄧九郎以這種輕柔的,甚至帶著溫柔的語氣說話時,其實是他最可怕之時。顧呈陰著眼睛與鄧九郎直直相對。

    過了一會,顧呈騰地站起,他雙手伏在几上,低著頭緊緊地盯著鄧九郎,森寒地說道:“鄧家郎君這話,顧某聽不明白。”嘴裡說著不明白,他身子一轉,竟是提步就走。

    安坐在榻上的鄧九郎,身子微微後仰,以一種閒適而又洞察一切的眼神,微笑地看著顧呈離去。

    顧呈走著走著,眼看就要走出房門了,他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緩緩轉頭。轉過頭,他盯著柳婧,冷冷地說道:“柳文景,你不準備離開這裡麼?”說這句話時,他的聲音非常沉。

    柳婧沒有想到,他人都要走了,卻又停步說上這麼一句。她眼角瞟到了鄧九郎,想起柳二和吳叔等人都還在他手中,便搖了搖頭,說道:“我,我還有事……”

    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顧呈的臉色便是一冷,他目光陰寒地盯著柳婧那隻揉搓著青紫右手腕的手……他只是盯著,他什麼話也沒有說話。可是剎那間,柳婧那揉搓手腕的動作一僵,同時,她也猛然想起:是了,顧呈是知道我本是女子的,我與他的婚約還不曾解去,就這樣背著他與別的男子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確實於禮不合。可是可是,我現在情況特殊,吳叔他們還在鄧閻王的手中呢!於是,她在顧呈的逼視中,慢慢垂下雙眸,避開了他地盯視。  

    顧呈臉一黑,他衣袖重重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而一側的鄧九郎,卻是用拳頭抵在薄唇邊,像是嗆住了似的,一邊笑一邊咳嗽起來。

    目送著顧呈遠去的身影,咳嗽了一陣的鄧九郎慢慢收了聲,他溫柔地喚道:“柳文景?”每當他用這個語氣與柳婧說話,便意味著沒有好事。

    當下,柳婧寒毛一豎,警惕地瞪向他。鄧九郎也沒有回過頭,他還在含著笑看著顧呈的背影,頓了頓後,他輕聲說道:“你好象得罪了你這個……咳,相熟之人了。”說這話時,他明顯頓了頓。

    柳婧一怔,想道:難道他知道了什麼?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當下她眨了眨眼,迷糊地問道:“你們剛剛說的話……鄧家郎君,顧呈他是不是有點來歷?”

    “是啊,”讓柳婧吃驚的是,鄧九郎居然慡快地回答了,他微笑道:“他的來歷,可大著呢。”顧呈大有來歷?這她怎麼不知道?柳婧眨了眨眼,整個人都迷惑了。!

    ☆、第五十章瞞了什麼?  

    鄧九郎卻是不想再說下去,他微笑著,語氣輕柔地說道:“柳文景,你當真那麼冷?嗯?”什麼?

    柳婧一怔,轉眼她低頭看到自己披著的,屬於顧呈的外袍,不由伸手解了下來。

    剛剛把外袍放下,鄧九郎溫柔的聲音繼續傳來“頭髮這樣扎著不好,容易濕氣上頭。”聲音很溫柔,說的話也很有道理。

    柳婧睜大眼看著他,可鄧九郎是背對著她坐的,她哪裡看得清他的表情?

    無措地解散剛被顧呈紮好的髮髻,柳婧小心地看了鄧九郎一眼,想道:要不是我知道這兩人的底細,都會以為他們對我有意。

    這自是不可能的事,這兩人都是金馬玉堂的富貴中人,又都生得如此人才,什麼美女不是唾手可得?什麼樣的人物沒有見過?他們這樣,不過是一個在宣示主權,一個在賭氣而已。

    自父親入獄後,對春暖花開,月明星稀沒有半點感觸,心心念念只是救父親出牢的柳婧,只這麼略一尋思後,那心神便又轉回了自家的大事上。

    她低下頭,一邊耐心地磨著墨,一邊想著怎麼措詞。直過了一會,她才低低地說道:“鄧家郎君,那天與我一道的僕人,不知關在何處?”  

    她的聲音透著一種小心翼翼,一邊說,柳婧一邊偷偷打量著鄧九郎的臉色。

    見他面無表情,她有點慌了,咬著牙說道:“鄧郎,能不能,能不能放了他們?”鄧九郎手一揮,示意下人重新上一樽酒。把自個酒盅晃了晃,他也不回答柳婧的話,而是命令道:“過來,給我斟酒。”

    柳婧連忙應了一聲。這時她在想著,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中,想剛才在顧呈面前,他也可以使喚自己,命令自己,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這樣做……他還是顧全了她的顏面的。

    現在只有他與她在,他要使喚,便由著他吧。所以柳婧的回應,

    這一次特別輕快。她走到他身邊,一邊慢慢倒酒,一邊睜大水潤黑亮的眼睛偷偷瞟著他。

    見他雖是一派悠然,可那眼底的青色,唇色的蒼白,卻掩也掩不住,柳婧不由小聲說道:“鄧家郎君,你把吳叔他們放了好不好?我看你也累了,放了我們,你也可以去休息一下。”

    這話一出,鄧九郎哧笑出聲,他譏嘲地說道:“如此,多謝柳郎貼心細緻了。”轉眼他打量著她,  

    冷冷說道:“你現在自顧不暇,還想替他們求情?柳文景,那地牢現在可還空著!”這話一出,柳婧連忙緊緊地閉上了嘴。生怕他一不開心又把自己弄到地牢,她還特別殷勤地給他煮起酒來。

    鄧九郎微微傾身。他右手放在膝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背對著自己,在火爐前忙著煮酒的柳婧。看著那裊裊白煙燻繞在她身前,看著她那嫻雅而緩慢的動作。

    便是這般蹲著,她的腰背依然挺得筆直。猶顯青嫩的身形,便是在這個時候,也透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奢華氣。

    這是很奇怪的事。

    這柳文景的家境也不見得怎樣,可她這氣派倒是很足。

    突然的,鄧九郎開口了,他的聲音輕而溫柔“柳文景。”

    “恩。”柳婧應了一聲,正在輕移酒盅的蓋子聞著酒香的她,嘴裡應著,沒有回頭。

    鄧九郎微微向後一仰,輕輕說道:“說說吧,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他的聲音那麼輕那麼溫柔……就是太輕太溫柔,直讓柳婧反射性的變得寒毛倒豎!  

    於是,隨著他這句話一落下,柳婧的手便是一抖,然後那酒盅的蓋子與盅面一陣摩擦,發出‘叮——’的一連串脆鳴聲。

    目視著背影僵硬的柳婧,鄧九郎雙眼慢慢眯起:看來還真是有事瞞著他了!

    他唇角噙出一朵笑,越發溫柔地問道:“嗯?不想說?”柳婧渾身僵硬,手心冷汗涔涔,她不敢回頭,只是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道:他不可能知道,他一定不知道我借過他的刀害過閔府!是的,他一定不知道。只是她在他面前,總是容易被嚇倒,明明可以敷衍過去的,卻因不夠鎮定而讓他起了疑心。對,一定是這樣。過了良久,柳婧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我……”

    才吐出一個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銀甲衛乾三出現在房門口,他朝鄧九郎行了一禮後,大聲說道:“稟郎君,西城柳樹巷突然起了大火!”

    鄧九郎騰地站了起來,他大步朝外就走去。

    看著他要離去,柳婧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悄悄伸袖拭了拭額頭的冷汗。

    就在這時,鄧九郎回過頭來。他正好看到了忙著拭汗的柳婧。四目相對的瞬間,柳婧動作一僵,鄧九郎雙眼微眯。這般對視良久,鄧九郎低沉地開了。“楞著幹嘛?跟上。”  

    “啊?是。”柳婧慌忙地跟了上去。

    一來到院子裡,鄧九郎便翻身上馬,一眾銀甲衛見柳婧也跟來了,便牽了一匹溫馴的母馬給她。

    柳婧扒著那馬背,掙了半天才爬到馬背上,剛剛歡喜得叫了一聲,隨著那馬一走,她又發出一聲尖叫....

    旁邊,眾銀甲衛翻了一個白眼,而鄧九郎不耐煩的命令令終於傳來“走。”

    說罷,眾銀甲衛簇擁著他,像一陣風一樣一卷而出。

    柳婧呆了呆,扯著嗓子叫道:“喂,我還沒有跟上呢。”她這叫聲一出,隱隱中,從疾風而逝的銀甲衛中傳來一陣鬨笑聲。於那陣陣大笑聲中,乾三回頭朝柳婧大叫道:“柳家小兒,要巴住我家郎君,你這樣的騎術可是不行啊。”

    這話傳到柳婧耳中時,又是一陣震天介的鬨笑聲四起。柳婧漲紅著臉看著那些人遠去。

    直到眾騎捲起的煙塵都散盡了,她才嘀咕道:“誰要巴著你家郎君,真是的!”轉眼,她又小小聲地說道:“我才不要跟上去呢。”這騎馬一事她雖然還不夠熟練,卻也不于于這麼笨拙。  

    睜大眼看著鄧九郎離開的方向,柳婧尋思道:張公公一事,整個吳郡算是亂了套。如果利用得好,也許可以毫無損傷地把父親救出來。她想,只要救出父親,立馬就搬家!

    ☆、第五十一章變化

    當眾人完全離去後,柳婧把坐騎交到僕人手中,轉過身,也朝著門外走去。

    她走得步履從容,只是眼看著大門越來越近,柳婧的手心還是沁出了汗。

    大門處,站著數個護衛二個門子,在柳婧走來時,這些人都轉過頭向她看了看。

    對上他們的目光,柳婧微微垂眸,步履更從容了。

    不一會,她便來到了大門口。

    她腳步不停,一直到出了大門都無人攔阻,柳婧才完全相信,在這裡,她竟是可以來去自由。

    ……那鄧家郎君好生想不透,明明把她抓來時,是鎖鏈加身,還給關在地牢三日。不料把她放出後,卻不審不問還讓帶著她沐浴更衣,現在更是出門都不阻她一下。他那人到底在想什麼?

    雖是糊塗得很,柳婧自不會去向人追問,見無人阻攔,她腳步加快,走到了街道上,更租了一輛牛車她送回家。  

    柳府大門敞開,柳婧一下牛車,幾個僕婦便看到了。她們驚喜地大叫道:“夫人夫人,大郎回來了,大郎回來了。”

    叫聲中,柳母沖了出來,看到大步朝自己走來的女兒,柳母顫抖著雙手,突然衝到柳婧面前抱著她大哭起來。

    母親真的給嚇壞了。

    柳婧抱緊母親,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安慰道:“母親,沒事,孩兒沒事。”

    柳母緊緊地抱著她,哽咽道:“你這孩子,你這孩子……你是想把母親逼瘋啊!”

    柳婧連忙說道:“母親,孩兒是真的沒事。而且母親,孩兒也想到了救出父親的法子了……母親,咱們現在應該高興,您別哭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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