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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離她極近,溫熱的氣息就這麼吹拂著她的耳畔。陸枕濃的耳朵立時不爭氣地紅了。只她面上倒還冷靜,仍舊保持著那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司徒翊卻看著她通紅充血的耳朵,眼中溢滿了笑意。頓了頓,他總算是重新說起了正事。“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他輕聲說道。
陸枕濃一怔,抬頭詫異地看著他。
便見司徒翊溫柔地笑開,眼底是化不開的柔和,黏膩成一片:“但是我保證,你擔心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
“因為,我愛你。”
這是第一次,司徒翊對她開口言愛。從前,他只會問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會問她她究竟愛不愛自己,卻從未主動開口,說他愛她。
究其原因,不過是他內心仍存留的,從前身為皇室貴胄,如今身為帝王天子的自尊心在作祟。
然而這回,他拋卻了所有的顧忌,他一臉認真地看著她,說,他愛她。
陸枕濃心頭驀然間被觸動,久久不曾平靜。
她知道這句話,對司徒翊來說意味著什麼。
尋常人說愛字,是很輕易的一件事,可是一介帝王,卻從不會輕易言愛。
一旦言明了,那必定是他的此生摯愛。
陸枕濃輕輕嘆氣,心下軟成了一片。她終是抬頭,仔細地打量他。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她立時嚇了一跳。
從前那個樣貌秀美的青年,此時竟格外憔悴,豐潤的面頰消瘦下去,顯得蒼白無力,眼下青黑一片,眼底亦泛起了濃重的血絲,嘴唇也有些發白脫水,看著起了不少皮。
陸枕濃心疼地撫上他的臉,蹙眉道:“你怎麼不好好休息?看看都累成什麼樣了?”
司徒翊便順勢摸著她貼在他面上的素手,微笑著注視著她,眼眸柔和,嘴中則輕描淡寫解釋道:“只是擔心你會生我氣,怕你再也不理我,是以消息傳出來的那一日,我便快馬加鞭,想著快些回來,親自跟你解釋一番罷了。”
聞言,陸枕濃心中一窒,望著他格外憔悴的臉,卻知道事情並不像他說得那麼簡單。
從他那格外不好看的臉色,她看出他至少已有七八日沒能睡一個好覺了,也就是說,自她父親的事情對外傳出開始,他便已然開始惶惶不安。所以,他歸程的時間比起去時幾乎少了一半;所以,他到了橫城之後,甚至未曾休息一時半刻,便連夜匆匆前來找她。
她猛然意識到,他心中的煎熬大概不比她少,甚至,比她還要難受憂慮十倍不止。
陸枕濃的鼻子驀然一酸,心中僅剩的芥蒂也逐漸消散了。
她眨了眨眼,使勁將淚意憋了回去,而後抽出了被他握住貼在他面上的手,在他略顯失落的目光下,輕聲說道:“今夜,你便留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吧。”
司徒翊愣了愣,未經大腦的話下意識脫口而出:“枕兒,你這是原諒我了?”頓了頓,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陸枕濃話中的真正內容,霎時間內心狂喜成一片,原本黯淡的眼眸此時亮得驚人,整個人都雀躍不已,“我我我……我真能留下來?!”
他興奮地都結巴了。
沒辦法,陸枕濃向來注重男女大防,又或者說,生性謹慎的她從不會給落人話柄的機會。從前他還小時,便住在偏殿,平日裡只有白日才能去找她,晚上也是不能留宿的,更何況長大之後,就連白日裡都不能去太多次。即便後來他登基了,即便後來他們互相表明了心意,陸枕濃也都是把他趕回他自己的住處,從來沒留過他。
所以此時,他格外激動。
見他這般模樣,陸枕濃怔忪了下,而後心頭有些好笑。當然,未免他得寸進尺,她面上仍是淡淡的樣子,只不冷不熱道:“看在你多日未曾休息好的份上。”頓了頓,她又指了指旁邊的軟榻,補充了一句,“睡榻上去。”
司徒翊的一腔熱情激動之火頓時被潑上了冷水,熄了。他扯了扯嘴角,面容有些僵硬:“睡榻上?”
陸枕濃瞥他一眼,眼眸微微眯起:“不然你還想跟我一起睡床?”
當然是求之不得!司徒翊張了張口,好容易把這句話給咽下去,在陸枕濃微笑著注視下,蔫頭耷腦地在一邊的軟榻上落了座,而後哀怨地望著她,看上去好不可憐。
陸枕濃卻不理,只是淡淡說了句:“好好休息。”便回過頭去,重新躺上了床,蓋上被子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了。她雖被半夜吵醒,然近來也沒怎麼睡好,此時又同司徒翊解開了心結,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竟很快便睡著了。
司徒翊眼見得陸枕濃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緩悠長,便知道她已然睡熟了,臉上刻意做出的哀怨斂去,眸光不由得柔和下來。
他笑了笑,也沒趁她睡著偷偷溜上床,反倒是安分地躺上軟榻,微微閉上了眼睛。
這張軟榻顯然是她經常躺的,上面還有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司徒翊輕嗅了嗅,只覺得近幾日浮躁不安的心,漸漸沉靜了下來。他也已是累極,且潛意識裡知道自己心愛的人就睡在自己的不遠處,竟也很快便安心地睡去。
第二日。
陸枕濃在一片晨曦微光中醒轉,意識還有些朦朧。但她很快便想起昨夜發生的事,下意識便往邊上的軟榻上望去,發現已然空無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