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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枕濃挑了挑眉,而後笑著說道:“意思就是……你的長子宋環,因謀逆造反,已被當場擊斃了!”
“這不可能!”宋昱驀然鐵青了臉,眼神沉了下來,“環兒身邊有幾百個士兵保護,怎麼可能會出事?”
這般說著,他的餘光忽然就看到了陸枕濃身後的李望等人,認出他們便是與宋環一起去壽康宮的士兵,於是沉下了臉,指著他們厲聲責問道:“你們這些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個個都是飯桶嗎?連大公子都保護不了,老夫還要你們有什麼用?你們口口聲聲的報答,就是這樣的,嗯?”
平白遭到了一通責罵,李望與黃啟兩人心中有些不適,再加上對宋昱的懷疑,心中芥蒂更深。
陳鈞則面色沉凝地看著宋昱,不知在想些什麼。
陸枕濃瞟了他們三人一眼,又看了看在場的那些士兵,而後挑了挑唇,嘲諷道:“看吶,你們賢明仁慈的丞相大人,就是這樣對你們說話的。嘖嘖,看樣子,在他的心中,你們的確只是幾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罷了。”
陸枕濃話音剛落,李望等人面色更加不好看。
而那些士兵則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宋昱因謀反成功而略有些發昏的頭腦,驀然間冷靜了下來,而後忽然覺出了些不對勁,忍不住眯起眼,看向陸枕濃質問道:“你在說些什麼?”
陸枕濃笑了笑,並未理他,而是在盛文帝面前跪下,垂下頭恭敬道:“陛下,您還記得前幾日,您徹查的受災一案嗎?臣妾身後的三人,便是從徐州逃亡出來的難民之中的代表者。這些難民,他們都被宋昱這個奸人所蒙蔽,不知他便是造成他們家破人亡的主使者,被仇人所利用為其賣命。還請陛下明察秋毫,將宋昱此等奸人繩之以法,還這些難民一個公道!”
徐州?難民?
盛文帝的面色微變了變,而後審視地注視著眼前跪著的女人,視線在她唇畔帶著的那枚從容微笑處,略停了停。
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東西?甚至,徐州,這是連他亦不曾知道的東西!
看來,陸枕濃的身上,果真隱藏著許多他不曾知曉的秘密!
而宋昱的面色,早已幾度變幻,最後卻被他強自克制住,看著陸枕濃冷冷道:“一派胡言!來人,將這個妖言惑眾的妖女,就地斬殺!”
然而他話出口了許久,卻遲遲未曾見到有人上前,不由回過頭來,怒視著陳鈞等人:“你們還不快去殺了她,還在等什麼?難道是想違背老夫的命令嗎?”
陳鈞沉下眼,定定地看著宋昱,不答反問道:“大人,陸貴妃娘娘說的,都是真的嗎?”
原來,那些士兵都被陳鈞給阻攔住了,一個個都沒有動作。
很顯然,那些士兵都更加聽陳鈞這個與他們一道受過災難之人的話。然而宋昱卻仍未意識到這一點。
宋昱眯起眼審視了陳鈞一會,而後仰起了頭,滿是輕蔑道:“你這是在質問老夫?你有什麼資格?別忘了,你的命可是我給的!要不是我收留了你們,你們現在還不知在哪裡流浪呢!”
說實話,要不是有用得到這些難民的地方,他甚至不會多看他們一眼!在宋昱的眼裡,這些難民都是低賤的,幾乎一文不值,他們唯一的用途就是為他去送死!
然而宋昱卻忘了,他之所以能成功謀反,功勞全都在這些難民身上。若是失去了他們的支持……很快,他就會一敗塗地,成為他最憎恨也最羨慕之人的階下囚。
果然是這樣。
陸枕濃微微嘆息,心中卻是全然的瞭然。
在這些達官貴人的眼中,這些難民,不,應該是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是愚昧的,卑賤的。他們瞧不起他們,甚至將他們看做是一隻只微不足道的螻蟻,而他們則是高高在上可以掌握他們生命的主宰。
所以,宋昱才會冷酷地製造了一場災禍害死了幾萬人,只為了練出一支軍隊;所以,盛文帝在面對這些叛軍的時候,從未想過他們也是難民,而只把他們當做了謀逆的罪人,更是沒想過可以策反他們;所以,葉皇后在勸說的時候,只對宋昱和宋妃談判,而從沒考慮過要去說服這些士兵。
因為他們只會和與他們地位相當的人說話,而在他們底下呆著的,足以置對手於死地的一個個突破口,卻被他們給忽視了個徹底。即便是號稱著如何愛民如子的盛文帝,內心裡或許也是看不起這些據說是愚昧的百姓的吧。
而這個通病,宋昱展現了個徹底,以至於失去了他堅強的後盾。
然而,宋昱以及與他同一戰線的宋妃,卻直到現在,仍未想到被他們輕視甚至無視的所謂螻蟻,才是真正能夠主宰他們命運沉浮的人。
不過顯然,盛文帝意識到了。
因為他很快就在宋昱開口之後,抓住了這個時機,順著陸枕濃話中的意思,看向了陳鈞等人,不怒自威道:“陸愛妃所言不錯,你們且放心,朕定會嚴懲宋昱,還你們一個公道!”
兩廂的對比,再加上陸枕濃刻意的言語誤導、盛文帝的暗中配合,都讓陳鈞等人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變化。
至少原本還將信將疑的陳鈞,此時已經完全相信了!
他沉默了一會,而後向盛文帝跪下,一手抱拳,悲憤道:“草民乃是徐州難民之一,斗膽請陛下徹查徐州,懲治奸人,還草民慘死的父母妻兒、徐州罹難的所有人,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