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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玄心門緩了足足三十年才緩過氣來。
從那之後,玄心門都知道,四方門固然好欺負,也不敢欺負狠了。看家的還有個宴柏深,真的把他惹怒了,會出大事。
在過去的兩百年間,玄心門好像就已經達成了這個模式,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輩的掌門對四方門動手了。
望梨陳還記得他逃走時回眸看見的那一眼滿天大火下的蒼涼,還有那個人游離在天地之外似的背影。
就像是失去了一切桎梏後的釋放。
之後也的確如他所料,大魔頭宴然橫空出世。
後來,掣肘了這個失去感情逐步走向滅亡的,是那個小貓崽子的重新歸來。
望梨陳想,也許小貓崽子的存在,就是一道屬於宴柏深的封印吧。
林家的界碑處,得到消息的林家高階弟子已經守著了。
林蘇瓷與宴柏深落地時,那在左先生院子裡與他寒暄過的幾個林家修士帶著笑就過來給林蘇瓷行禮。
林家人對林蘇瓷的態度,比之前相見時更要好了。
甚至帶著一點誠惶誠恐。
林蘇瓷明明只是一個名義上,甚至連名義都抓不住幾分的半吊子少主而已。
偏偏他們的態度,就像是林蘇瓷是林家的繼承人,未來林家的家主大人一樣。
這不太合理。
林蘇瓷也沒有多想。
他手裡啃著一個紅『色』的漿果,還是望梨陳塞給他的。這是望梨陳從林家找到的一種帶著魚味的果子,吃起來更脆口。
關於結道大典的邀請,林蘇瓷沒有給別人說,只當自己是來溜達一圈的。
林家上下嚴陣以待,幾乎都是繃著頭皮接待了這位從來沒有出現在林家過的少主妖崽子。
林蘇瓷不敢直接去見林不歸,故意在林家到處晃『盪』。
不是去看看外門弟子的修煉場地,就是跟著內門弟子去食堂找飯吃,高階弟子陪著他到處竄,幾乎逛到快要天黑了,林蘇瓷都沒想著去找林不歸。
林家的弟子們哭喪著臉跟著他身後,想要提醒兩句,可林蘇瓷滑不丟手怎麼也不接話,硬生生耗著。
華燈初上。
夜『色』下的林家很漂亮。
林蘇瓷站在高高的屋脊上,眺望著遠處,發現這裡和千年前的景『色』,相差無幾。
宴柏深任由著他到處浪,陪他站在高高的屋脊上,攬著他的肩。
“還不想去?”
他問。
林蘇瓷還在喋喋不休說著林家所見所聞,聽到宴柏深的話,聲音戛然而止。
林蘇瓷猶猶豫豫:“……哎,去吧。反正來都來了,也是衝著他來的。”
林蘇瓷知道,來都來了,肯定是要去的。只是他總想拖一拖,好像拖一拖就能把林不歸拖成林不歸一樣。
林蘇瓷嘖了一聲,撓撓腦袋,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無論如何,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他一躍跳下屋脊,伸了個懶腰。
“走吧,去見見林家主。”
隨著他的話,一直陪了他一天的林家高階弟子們終於鬆了一口氣,幾乎是熱淚盈眶送著林蘇瓷去了林不歸的院子。
林蘇瓷與宴柏深並著肩,兩人身後跟著一連串的林家高階弟子們。
這些人幾乎是林家的尖銳力量,在林蘇瓷的身後,卻都是做出了一副甘心追隨的臣服。
特別是那幾個曾經見過林蘇瓷的修士,對他在臣服之中,又多了一些親近。
“少主,家主這些日子一直在等您,他不善言辭,嘴上沒說,大家都知道,他想見您。”
這位和藹的女修聲音放得很柔軟,說話之間,帶著一絲家眷閒談似的溫馨,就像是話家常一樣的自然。
林蘇瓷聽著,不知道該不該聽。
女修等人的腳步在踏過青石板台階,遠遠看見洞開的那扇拱門時,都停了下來。
“少主,您請上去吧。”
林蘇瓷看了眼宴柏深,吸了口氣,與宴柏深並肩大步上去。
大門是開著的。
門的兩角高懸著兩盞燈,就像是給出門的遊子照亮回家道路的引標。昏黃的燭光下,倒映著拉長的影子,並著肩,牽著手。
林蘇瓷進了院子,伸著脖子左右望了望。
這個地方和他曾經來的時候別無兩樣,庭院中栽種著一棵參天大樹,樹葉飄飄灑灑落了一地。
石桌上擺放著一桌熱氣騰騰的菜餚,用襻膊挽著袖子的青衫修士手中端著托盤,從西角廂房提著一盞燈而來。
他抬眸。
“來了?”
眉目溫潤的青年語調平緩,像是相識多年的舊人,又像是一個從未分別的家人。
林蘇瓷心跳是有些加了速的。
“來了。”他訕訕著。
“坐吧。”
林不歸挽著一個單髻,髮髻之中『插』著一根木簪,彎腰在桌上放下酒壺酒杯時,側顏眉目清淡,一如山谷幽蘭。
林蘇瓷小心翼翼打量了林不歸好一會兒。
他繞開了林不歸的位置,在和他對角線的位置落了座,拽著宴柏深使了個眼神。
眼前的林不歸,就像是在小世界時的那個他,溫和而雅,充滿著書卷氣息的溫柔。
宴柏深拍了拍他的手背,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