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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凌彥也不完全算說謊,他的傷疤的確是翻牆出去的時候磕的。只不過不是高中,是大學,當時是因為一場大規模的,令人膽寒的傳染病,學校封鎖停課,學生一律不得外出。他當時每天體檢結果正常的,所以冒險翻牆出去了一趟,替同學給家人傳遞消息,沒想到磕破了胳膊。
雖然後來回校測體溫仍然正常,但他仍舊後怕了好久。
因為這塊疤後來他主持的時候,即使是夏天,都很少穿短袖。
不過這樣熱血又不顧後果的事他已經很久沒做過了,眼下的氣氛提起也不合適。他只好趕緊換了個話題:“去了戰場以後,我們回一趟師門吧。”
師門就是那個一直被拿來作為幌子的純陽宮。
玄清好似皺了一下眉,然而轉瞬即逝,他只是放下了茶碗,看上去波瀾不驚。“有什麼事嗎?”
“我擔心,我們身份不夠與鬼王談判。”凌彥也沒有隱瞞,直截了當回答。自從聽玄清說過了幾大門派的道長聯手制服鬼王的故事,他就開始有這樣的擔憂了。要鬼王出面談判,他們這邊也得有拿得出手的人物才行。
玄清一聽他的話就笑了,五指蜷緊放在桌沿上一磕。“身份?這天下,從來都是憑實力說話的。”
凌彥……反應過來以後也笑了一下。也對,他沒必要擔憂這位“創世主”的身份實力不夠。
被困住的小鬼眼睛滴溜溜轉,一眨不眨眼盯著他們倆,不知道聽懂了多少。於是這尷尬的一幕便揭過去了。好在被小鬼撞見洗澡這樣的情況不多。在那次事件後凌彥就強行要求玄清限制小女鬼到處亂飄了。
至於陰間的鬼,除了在鬼市,凌彥還只見過一兩次,而且每次都是他剛聽到悽厲的聲音,就看見玄清一鞭子掃了過去。
這樣趕緊殺絕自然是因為對方不是善茬,也是窮凶極惡之徒。鬼無故出現在陽間原本就是不尋常的。
去雁門郡,其實對他們的任務並無什麼實在的意義,或許還耽誤了完成任務的時間,但是從頭到尾,凌彥都沒有想過拒絕。有著超出尋常人的能力,自然也要承受比他人更多的責任,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至於玄清……玄清既然要跑這麼一趟,就肯定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他相信玄清,也相信玄清的判斷。
往北越走,天氣也越發嚴寒。玄清一次御劍前行不能太久,而再往北,飛到天上也覺得冷了,所以待他們感到雁門郡的戰場時,戰爭已經結束了半月。
這半月間,玄清除了趕路也沒閒著,晚上在旅店都在加班加點的趕著繪製靈符。凌彥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玄清便教他最簡單的安魂符該如何畫。雖然畫畫這件事對於凌彥仍然是個挑戰,但那些彎彎曲曲意味不明的線條卻讓他很是著迷。
還沒有進入城池,就能遠遠地感到撲面而來的殺氣,怨氣,還有那令人不忍只想捂上雙耳的痛哭。
雁門郡郡守帶領士卒打掃戰場,安葬同胞,焚燒、就地掩埋蠻族敵人。是以他們到來時看到的,除了還染著血的土地,就是哭嚎的亡靈。
也多虧了這個年代的迷信思想(不過凌彥轉念一想,這世界既然真有鬼神之說,何來迷信?),郡守聽聞他們是純陽宮弟子,前來祭祀死去的將士後,便熱情地招待了他們,不僅在城中最好的客棧招待他們,還命人殺了一整頭羊款待,又派郡守府的僕役和守城的士卒前來助他們超度亡魂,敬告神靈。
凌彥和玄清都沒來得及安頓下來,就帶著自己的裝備和一身風塵趕到了戰場,主持超度的儀式。
凌彥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緊張算不上緊張。他習慣了臨場反應,旁邊還有個玄清,有樣學樣就是了。只是目睹這麼多人命消亡的地方,難免會有悲涼之感。
這裡埋葬的不是簡簡單單的那麼多人,還有那些人背後的無數個家庭。
他幫玄凌抻平了身上的黃色披風,又額外拍了拍不存在的風塵。“開始吧。”他悄聲說。
山風獵獵,披風和旗幟一樣被鼓滿。
玄清將他們一起畫的符紙一張一張拿出來,按照時辰和方位貼好。接著他又把祭祀的器具擺上,拿著浮塵,緩緩念起了禱祝的符咒。
天地為證,山水應誓,有無相生,陰陽輪迴。
陰風平地颳起,愈來愈猛,將二人環繞其間。跟來幫忙的士卒僕役驚叫連連。一片混亂中,玄清和凌彥穩穩地站在原地,玄清的浮塵猛然一陡,一道光劍從那拂塵之間飛出,穿透了灰霧,照亮了他和凌彥一筆一划繪下的靈符。
金光順著字跡蔓延,漸漸變強成一道光罩,將灰霧籠在其間。那些灰霧像是日光下的影子,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凌彥隱隱約約看見了無數跨馬引弓,揮劍殺敵的將士們。
他們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漸漸地,外面驚慌的士卒們也呼喊起來。他們仰著頭,敬畏地看著自己曾經的夥伴們,直至熱淚盈眶。
而嘈雜的,仿佛從老錄音機里傳來的聲音也漸漸響起,刀叉劍戟,戰馬嘶鳴,還有將士們用盡全力帶血的嘶吼。
“魂去兮!”
玄清的聲音鏗鏘有力。隨著他一聲令下,金光大放,那些灰影像是被一陣風一口氣捲走了似的。只餘下道符上一條條金色的字跡,漸漸黯淡。還有一個個表情肅穆,眼眶濕潤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