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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自芳因為很早就與家人決裂,所以是和其他女老師一同住的。他二人到訪時不巧,正撞上兩個白上衣黑裙的女子在樓下的長椅上坐著談心。他兩個自有默契,不想聽去別人隱私,故意把腳步放得很重,走到不遠處就停下。沒想到那兩人交談深入,另一位老師語調也頗為激動,還是被他們聽去了一句:
“芳芳,你要勇於抗爭!”
“林老師,吳老師,你們來了。”嚴自芳看見他倆,先大聲地打了招呼,又狀似無意地揉了揉眼睛。她身邊的女老師驀然驚醒,警惕地看向他倆。
“我們奉校長之命,來看看嚴老師腳傷如何了。”凌彥主動開口。他怕兩人尷尬,又接著說:“不過看樣子我們來晚了,嚴老師已經大好了。”
“你們來看我,還帶著禮物,我怎麼好意思。”嚴自芳笑了起來,只是眼睛還微微有些紅。“這是我好友,喬月,我們屋裡說話去吧。”
喬月扶了一把,被嚴自芳躲開了,他們四個人回到屋中。嚴自芳主動說:“小月,你下午不是有課,怎麼還不去?”
“當然是要先照顧你,放你在屋裡,我怎麼放心。”喬月話中有意無意地擠兌凌彥和吳樂甫,他兩人之裝作沒聽懂。凌彥有意扭過頭,卻看見吳樂甫沖他做了個鬼臉,又一秒鐘恢復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不禁失笑。
“我好好的,又有兩位老師在旁邊,你有什麼不放心,快去吧。”嚴自芳催促著喬月離開,才招呼他倆坐下。“怠慢了兩位老師,不過兩位紳士想必不回同我這個小女子計較的——校長大人可是有什麼吩咐?”
看到她笑得狡黠,凌彥會心一笑,知道她是怕喬月在他們不方便說話,才有意催喬月走的。“沒什麼事,不過是問問,當時珩之送你去醫院之後怎麼樣了。”
他含蓄地提起當時的事,也是想打聽一下,她和顧珩之進展如何。沒想到剛剛提起這個名字,嚴自芳的笑就黯淡了許多。
凌彥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顧老師把我送到醫院,大夫說只是崴腳拉傷了,休養一陣子就好,他就把我送回來了,並沒有什麼。”嚴自芳的目光垂向桌上的花瓶里那一支枯萎的月季,簡單地概括了那天的行蹤。
最後一句似乎別有深意。若是按她說的,全程沒有發生什麼,她又為何情緒如此低落?凌彥心中是萬萬不信的。
他還在思忖如何旁敲側擊,沒想到吳樂甫卻十分直白地說道:“校長叫我們來看看,也是想知道你有什麼困難,剛剛我們無意間聽到喬老師的話,你若是有什麼心事,或是什麼人欺負你了,不妨說出來。”
這就差直接追問顧珩之對她做了什麼了。凌彥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
嚴自芳仍然盯著那月季皺成一團的花瓣,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握成了一團。她的嘴抿成了一條線,光明正大地寫著拒絕。就在凌彥以為她不會開口了的時候,她卻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我有個未婚夫,找上門來了。”
第37章 安利催婚
凌彥瞬間鬆了口氣,撫平布衫上的褶皺。這比他想像的告白被拒,或者乾脆兩個人吵起來要好太多了。
吳樂甫則用手指在表鏈上纏了幾圈。
沒有人打斷追問,嚴自芳緩緩地說了起來。
原來嚴家從前是望族,嚴自芳出生時,家裡人便給她訂過一門親事,後來她受了啟蒙,不願在這樣的家待下去,便出逃了。嚴父氣急敗壞,公開與女兒斷絕關係,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嚴母終究惦記著女兒,加之嚴父跟隨軍閥,又打起了嫁女兒的心思,嚴自芳的下落無意間暴露,竟讓原先和她訂婚的劉嘉元找上了門。
嚴父原先只是看著劉家與自家家世相仿,家教也嚴格,這劉嘉元幼時也有幾分機敏,便允了這門婚事。沒想到這劉嘉元的乳母甚糊塗憊懶,幼兒大哭時為了搪塞他,便學外面的人,吸大煙噴在他臉上,幼兒便停止啼哭。長此以往,劉嘉元竟是從襁褓之中就染上癮,一天一天長大,變本加厲,時而正常時而瘋癲。
劉父發現後對嚴父滿腔愧疚,取消婚事也順理成章。他死死約束劉嘉元,不准他出去找不三不四的朋友發瘋,勉強維持這個家的體面。然而他憂思過度,竟是早早去了。劉嘉元無人約束,更是整日混在外面,夜不歸宿,到後來變賣田地家產,全部換成了煙土。
眼看劉家的家財被他敗光了,他便南下投奔嚴家。嚴父對於這麼個形如厲鬼的故人之子毫無舊情,大聲斥責後將他趕了出去。
劉嘉元自然不甘心。在菸癮發作以外的時間,他頭腦還是清醒的,於是他瞄準了孤身在外的嚴自芳,買通送信的人,一路找了過來。
“珩之知道此事嗎?”凌彥問。
嚴自芳的手指纏上那枯萎的花兒,她苦笑,“被他撞倒我跟劉嘉元,沒等我解釋完,他就走了。”
“哎呀!”凌彥扼腕。他一直覺得這種“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的套路太狗血,卻沒想到這兒實打實出了這麼一回事。
“你還是要報警,那人犯起病來指不定做什麼,你現在行動不便,安全受威脅。”吳樂甫冷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