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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主動權交給她,這種感覺很奇怪。
祝小安:“你有什麼要說的?”
常三春笑了笑,“去年冬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覺得我欠你一個道歉。”他站直了身子,面色一本正經態度真誠沒有半點敷衍,朝著她鞠躬,“對不起,安安。”
東間門開著,祝大安等人都扒在門框躲在那裡瞅,一個個大氣不敢喘。他們覺得一定是眼睛壞掉看到假的畫面,或者常三春腦子壞掉,居然會這樣文縐縐地說話,自從和城裡那些人打交道以後,他就學得古里古怪的。
一言不合就把人的胳膊擰脫臼,一言不合就一腳踹過去……是眼前這個常三春?
跟人道歉?
他常三春會跟人道歉?
他說過什麼?男人流血不流淚,在市里跟地頭蛇搶貨源的時候,人家逼著他認錯,他說什麼,“要想讓他道歉,除非從他屍體上踩過去。”
現在他居然跟一個丫頭片子認錯。
下巴掉了一地。
祝小安愣在當場,第一個念頭他在耍什麼花招,第二個念頭他是不是腦子壞了。
她瞪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常三春看她那副樣子,心下歡喜,“我道歉,為的是之前祝有財說換親我考慮不周,沒有徵求你的意見,後來他玩什麼狸貓換太子的把戲我也沒反對,鬧得不像話。”
他越說越輕鬆,越說越順暢,之前自己在心裡演練的時候覺得很彆扭,有些丟面子張不開口,可一旦開了口,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的。
並且還能順便把鍋都丟給祝有財背。
男人麼,追女人,不就是這樣?
是這樣吧,別的男人追女孩子,都是做小伏低低聲下氣的。
“安安,你能原諒我嗎,我們的過節是不是可以兩消?”他盯著她,儘量讓自己的眼神和軟一些,不要太過用力,免得嚇著她。
是不是可以恩怨兩消,從頭再來?
祝小安嘴唇動了動,原諒?
她和他之間是一個原諒能說清的嗎?
如果這一世她重生回來,他沒有玩移花接木的把戲,他只是去做他的生意賺他的錢並不打擾她,那她肯定不會和他有什麼交集。
雖然她害怕他、對他滿懷恐懼,可其實,他們的恩怨在前世已經兩清了的。
至少她心底里是這樣認為的,至於他如何認為,於她並不重要。
畢竟她兩世最大的願望,就是和他再不相干!
第75章 兩消
自從十五歲被他傷了身子, 她一直都沒懷孕,他為此十分內疚。常婆子和常玉娟一直罵她不下蛋的雞,只要她們這樣罵她, 他就會生氣得把她們趕回老家去, 絲毫不管之前因為四春死常老爹替他頂罪坐牢那茬對她們的縱容。
他不知道求了多少菩薩,看了多少神棍。那時候他一邊求神拜佛、讓神棍各種化解命里宿怨想要個孩子, 她卻一直跟在後面求神佛保佑能擺脫他的掌控。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格外關照他,十多年後她居然意外懷孕, 一時間讓她都懵了。
這個孩子的到來, 讓他充滿期待, 甚至動了金盆洗手的念頭。
他那些產業本來就洗白得差不多,從原本混社會的大佬搖身一變,就成了上市公司的董事長, 房地產、物流、出版影視業……他似乎已經成功了,提供無數就業崗位,地方政府極力誇讚的納稅大戶。
也只有她這個枕邊人才會知道他那些財富是怎麼積累起來的,如果說資本的每個毛孔都流著骯髒的血, 那這些血也是黑色的。
可不管怎麼樣,這個孩子的到來都讓她十分糾結,她甚至再一次動了願意跟他好好過日子的念頭, 尋思這輩子就這樣吧,再怎麼掙扎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既然有了孩子,就好好過日子。
……
如果不是他最終下手殺了林雪昀的爸爸, 她還不會那樣絕望。
她心中唯一僅存的那麼一抹正義的美好,也被他徹底扼殺了。
她收集邱波的罪證通過隋清玄交給林警官,卻被常三春發現,他沒有對她如何,只是禁足不許她出門。
等她再次出門,卻意外得知林警官在追捕罪犯的時候以身殉職,被一輛醉駕的大卡車當場撞死……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常三春乾的!
他安排了旋轉餐廳的燭光晚餐,難得真誠又溫柔地款待她,輕言細語地跟她商量想去哪裡養胎,他已經騰出時間來陪她。
她卻沒有半點溫柔的綺念,只有從腳到頭一陣陣的冰冷,“常三春,你告訴我,林警官是不是你害死的。”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高大的身軀也往後退。
旋轉餐廳里只有他們兩人,燈光熄滅,只有滿餐廳散發著玫瑰氣息的香薰蠟燭在搖曳生輝,他高大的身影隱在暗處,鐵灰色真絲襯衣的袖扣泛著瘮人的冷光。
“安安,這輩子你就一定要為不相干的人和我鬧嗎?”他的聲音低沉冷冽,透著濃濃的不悅。
“你就不肯為你未出世的孩子積德嗎?”她的聲音透著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了無生趣。
提到孩子,他的神情就柔和起來,一副懊惱的樣子,“安安,是我錯,之前……我並不知道孩子的事兒。”
她甚至記不清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再也堅持不下去——哪怕為了孩子,她更不想讓它在這樣骯髒的環境裡長大。
他不但沒有悔意,甚至覺得自己沒有錯,“我這也是給四春報仇。”
“你早就給四春報了仇,大頭弟早就被你挫骨揚灰,你還為他坐了一年牢,你爹替你頂罪至今都在坐牢!”
“可如果不是這煩人的林警官,四春根本不會死,是他間接害的。”常三春說的理直氣壯,她卻認為他在狡辯,無非是為他的罪行找個藉口。
用常四春的死做藉口,他做了多少壞事?她已經數不清。
她說不出話,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我的女人為別的男人流淚,安安,我不高興。”他大手抬起她的下頜,用粗糙的手指給她擦淚,吻她的眼睛和嘴唇,命令她,“不要哭,寶寶會難過的。”
她看著他,眼裡一片寒涼,連憤怒和憎恨都已經欠奉,“常三春,你怎麼還不明白,害死四春的,一直都是你。”
他生氣,但是卻沒發怒,也沒像以前那樣折磨她,因為她懷著他的孩子,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家,讓常婆子和常玉娟不要打擾她。
當然私底下常婆子和常玉娟一直詆毀她,說她和那個攝影記者隋清玄偷情懷的孕,根本不是他的。
他自然不信,因為他對隋清玄瞭若指掌,也知道她根本沒有私下裡和他接觸過,每一次都有人跟著。
他向來自信對她的掌控,她的直接里只有他一個男人。
他甚至不知道她已經對他徹底絕望,還以為她如從前那般生氣一陣而已,之後還是照舊過日子,更何況她現在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更不可能做什麼。
他對她一直都不設防,現在更是前所未有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