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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只會讓兮表姐難做。
他只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這一日從風和院回來後,孟懷安將梁木打發去睡覺,便在自己屋裡點了燈,拿出一些卷好的宣紙,一張張在桌上攤開。
每一張紙上,都是一個同女子。她或站或臥,或坐或倚,各種姿態,唯一不變的是臉上那溫暖人心的笑容。
這是他晚上利用多出來的時間畫的兮表姐,每一張都是他的寶貝。
像過去的好幾個無眠之夜一樣,孟懷安靠在桌子上,痴痴地欣賞著這些畫。
看著看著,他靠在桌上睡著了。
夢裡,他日思夜想的兮表姐對他露出唯有夢中才會有的小女兒情態,他激動得手腳都不知要往哪裡放,又出於本能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夢裡的旖旎歡暢不過是夢,醒來時孟懷安面對的依然是一室的冷清,以及他的兮表姐依然將他當孩子看待的煩惱現實。
而今日的情況,似乎又有所不同。
他屋子裡有別人!
孟懷安從做夢的迷幻中陡然一驚清醒過來,驀地轉頭,便看到他的身邊,竟然站著不知何時進來的孟世坤!
這一刻,孟懷安腦子嗡的一聲差點炸了,手忙腳亂地想要收拾攤在桌上的畫,誰知孟世坤抬腳一踢,將他坐著的椅子踢翻,他一時沒站穩,頓時隨著椅子倒了下去。
等孟懷安爬起來時,正好看到孟世坤將他的那些畫都拿在手裡翻看。
“還給我……”孟懷安死死盯著孟世坤不放。
即便最近幾個月孟世坤好像重新將他這個兒子納入視野,可他們二人從來沒有獨處過。兩人不是沒說過話,可說的都是誰也不走心的場面話。
孟世坤理也不理孟懷安,將他手裡的畫都翻看了一遍,才抬頭看向他這個忽視了十幾年的兒子。
“我先前倒是沒看出來,你竟然對兮丫頭有這種心思。”孟世坤冷笑,“方才我進來時,你在做春夢吧?怎麼,夢裡也是她?”
孟世坤今日跟同僚應酬,多喝了幾杯。回來時他也不知怎麼想起了當年那個讓他茶飯不思的女人,便過來這邊看了一眼。
這院子裡有他十幾年前的記憶,他那時候還年輕,為了一個女人險些鬧得家宅不寧,可到底是喜歡,也疼惜過她一段時間。等得到了之後,他發覺也就那樣,再加上她總是一副憂鬱的模樣,看得他心煩,他便漸漸少來了,再後來乾脆不來了。
那時候得知她死了,他也不過隨意地應了一聲罷了。也不知今日怎麼回事,許真是喝多了,他竟回到了這裡。
在看到屋子裡的燭光後,他直接推門而入,正好聽到孟懷安在夢中的低吟聲,老練如他,又怎麼聽不出來那是什麼?
孟懷安駭得退後了兩步,因自己那齷齪的想法展露人前而羞恥得滿臉通紅。
卻見孟世坤冷笑一聲,突然將手中的畫全部扯爛。
孟懷安先是一怔,隨即瘋了似的撲向孟世坤。然而孟世坤畢竟是南城兵馬指揮司副指揮使,跟當初的湯嬤嬤不一樣,即便喝醉了也敏捷而力大,孟懷安被他抓住手臂後像拎小雞似的被拎著。
撲面而來的酒氣差點讓孟懷安吐出來。
他紅著眼睛,死死盯著地上的宣紙,幾乎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來。
“懷安,你真如此喜歡兮丫頭?”孟世坤見到孟懷安咬牙切齒的模樣,反倒笑了起來,雙眼中閃動著惡意的光。
孟懷安死咬著唇不肯說話,他不想示弱。
孟世坤呵呵笑道:“你若真喜歡兮丫頭,便跟為父說一聲,說不定為父心情一好,便讓你娶了她呢?”
明知孟世坤說的話不可能是真的,孟懷安還是抬眼看向他,難掩眼中的希冀。
孟世坤哈哈一笑,拍打著孟懷安的面頰,沒兩下就拍紅了,他調笑道:“還當真了?”
孟懷安憤怒地瞪向孟世坤。
孟世坤什麼事沒見過,自然沒把孟懷安的瞪視當回事,他愉悅地笑道:“懷安,兮丫頭是不是沒告訴過你,等她出了孝期會當我外室的事?”
孟懷安猛地瞪大雙眼,脫口而出:“你胡說!”
“嘖,看來兮丫頭真的沒告訴過你。”孟世坤搖搖頭,眼神里全然沒有一點父親對兒子的慈愛,“她還真是將你保護得很好啊。”
“你別想騙我,兮表姐不會當你外室!”孟懷安惱怒地反駁道。
“有你在,她當然會。”孟世坤惡毒地笑了笑。
孟懷安一愣:“你……你什麼意思?”
這時候,孟世坤偏不說,反倒高深莫測地笑道:“你覺得呢?”
孟懷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不信你。”
孟世坤感慨道:“兮丫頭對你如此好,讓為父好生嫉妒。”
孟懷安別開視線,打定了主意不肯聽信他的話。
孟世坤將他的臉轉回來,盯著他的眼睛道:“懷安,你要明白,為父對你沒有半點父子之情,讓你去讀書,完全是因為兮丫頭。其實,我本以為你活不下來的,沒想到竟能活到這般大。不過好在你活下來了,否則我又哪來的手段逼迫兮丫頭就範呢?”
孟懷安眼眶逐漸發紅髮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