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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懷安怔怔看著甄兮,眼帶惶恐。
甄兮狠下心腸繼續道:“每一段的旅程終結後,你當然會傷心難過,可你會迎來下一段新的旅程,有新的同伴在等著陪你一起走。當旅程終點到來時,你可以難過,但也應當抱著期待,期待下一個同伴。”
“可我不想……”孟懷安話才出口就被甄兮抬手阻止了。
她笑了笑,說出的話卻格外殘忍:“這世上的事不是你不想就不會發生。你阻止不了太陽的東升西落,你阻止不了江河匯入大海,你阻止不了每一個生命終將走向滅亡。可你能改變你的態度,讓你自己坦然接受這一切。”
這時候,孟懷安強烈地想要將自己的心裡話喊出來。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娶兮表姐,那麼他如今的旅程、下一段旅程,都會有她,他為什麼要接受她不會陪同他繼續走下去這件事?他不想接受!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說。
那一次他與她爭執回來後說他已經想通了,兮表姐才會如同過去一樣待他,可若他再次表現出最初的想法,他害怕她會疏遠自己。
“我……我不知道……”孟懷安低下頭去,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
甄兮心裡一嘆,只微笑道:“沒關係,我今日也只是同你一說,你還有時間慢慢想。”
孟懷安心煩意亂,並沒有聽出“你還有時間慢慢想”這話背後的深意。
最後他只是無奈地點頭應下。
第二日,孟懷安就帶著梁木,跟著一大早來候著他的王橫走了。
王橫就是先前有一回跟著孟世坤去過風和院的小廝,歲數已不小,可人卻看著不大正派,孟懷安並不喜歡這人看自己的眼神,那裡頭沒一點對主子的敬重。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忍著。
甄兮這一天想著孟懷安不知跟那位先生相處得如何了,做什麼事都沒法靜下心,便乾脆練起字來。
當晚間看到孟懷安面帶興奮的笑容回來時,甄兮的一顆心終於放下。
“焦先生才學淵博,待人又和善,我很喜歡這個先生。”孟懷安滔滔不絕地說著那位焦先生的好來,又跟甄兮說他今日課上學的東西。
甄兮面帶微笑安靜地聽著,末了笑道:“既然焦先生那麼好,懷安你可要好好學。”
“我會的!”孟懷安點頭。
起初他去見到那位焦先生時十分抗拒,然而沒多久便被對方的學識震懾了,他發覺這位焦先生講課的風格跟兮表姐有點像,都是舉一反三,旁徵博引,只不過兮表姐說的話多是大白話,十分容易理解,而焦先生的話要多在腦子裡過上一遍,但所得會更多一些。
他如今已期待起第二日的學習了。
甄兮見孟懷安就像是普通的求知若渴的中學生,不禁十分欣慰。幸好孟世坤沒在名師這事上做手腳,只要孟懷安真的能學點東西,她不介意多花點心思提防。
她本以為孟世坤讓孟懷安去上學是為了支開他,今日等了一天都沒見孟世坤過來,便很不解了。
難道說,孟世坤還打算再緩個幾天?
甄兮沒想到她的想法似乎真的猜對了。
孟懷安跟著那位焦先生學習已十天,孟世坤一次都沒來,好似他將孟懷安送去上學,真的就只是為了孟懷安好罷了。
可甄兮不相信這是孟世坤後悔前十來年對孟懷安不聞不問的補償。
如此過了半個多月,孟昭曦和孟懷彬都得知了孟世坤對孟懷安的安排。孟昭曦私下裡跟甄兮感慨,畢竟懷安表弟是二叔的親生兒子。
甄兮嘴上應和著,心裡卻不以為然。
人的本性,哪是輕易便能改變的?
這日甄兮正在學做繡活,半月不見的孟世坤終於現身。
孟世坤依然是風度翩翩的模樣,涵養很好地等著甄兮慢慢收拾好繡活後,才微笑道:“兮丫頭,表叔有些話單獨同你說。”
甄兮心裡一突,笑道:“二表叔,這怕是不大合適。”
孟世坤不以為杵,只稍稍顯露了他的無賴本性:“我要說的事,讓人聽去了與我來說倒是無妨,就怕兮丫頭為難。”
甄兮對孟世坤對視片刻,揚聲道:“香草,青兒,你們去屋子裡。”
二人有些擔憂地看了甄兮一眼,但都沒違抗她的話,進了屋子。
院內,只剩下甄兮和孟世坤二人,而院門半開著,氣氛倒是不顯得曖昧。
但孟世坤接下來的話,卻讓甄兮心頭一緊。
只見孟世坤大刀闊斧地在院中擺放的凳子上坐下,笑道:“兮丫頭,表叔也不拐彎抹角了。自一見你,表叔便覺得與你有緣,這麼久了心裡也沒放下。”
甄兮冷著臉沒有應聲。
孟世坤卻當沒看到甄兮表明的態度,只道出了他的想法:“你我本無血緣關係,可到底隔著輩分,若直接將你接入我院中,恐招非議,我想著,我在外頭置一院子,由你當這個女主人。你只要跟我母親說一聲要回鄉去,離開侯府後便搬入我置辦的院子,神不知鬼不覺。”
因早猜到了孟世坤對自己的心思,甄兮聽到他這番話並沒有什麼大的情緒起伏。
她只是在想,懷安也不知倒了多大的霉,才會生為孟世坤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