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安少爺,大清早的,這是去哪兒啊?”湯嬤嬤正懶洋洋地坐著吃早餐,歲數大了也睡不太久,她醒得很早,沒想到孟懷安今日起得也這麼早,見此她忍不住同往常一樣諷刺道。
她照顧了孟懷安快十年。先前本還有另一個丫鬟在的,只是那丫鬟有門路調走了,剩下她一個人陪著這個比有臉面的下人還不如的安少爺,哪兒也去不了。積年累月,她的怨氣全落在了他身上,非但對他一點憐惜之情都沒有,有時候甚至還在想,他要是早點死了她也能解放去別處。到底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她也只敢在怨氣最重的時候在心裡想想罵罵,不敢真的動手去促成什麼。
孟懷安也同往常一樣不搭理她,走過去抓了個白饅頭在手中,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湯嬤嬤三角眼一瞪,在後頭叫道:“安少爺,你這是什麼意思?說都不說一聲,老奴從前是怎麼教你的!”
孟懷安理也不理她。
湯嬤嬤氣得跳腳,咒罵了一會兒後見看不到人了,只好氣惱地坐回去吃她的早點。平常都是她領了飯食回來吃完了才讓他吃剩下的,沒想到今日他膽子大了,竟然敢從她碗裡搶食吃!
被罵了十年,孟懷安早已能做到聽而不聞,一點都沒往心裡去。
此刻他的心情忐忑又充滿了期待。
他想立即見到兮表姐,可他不知她住在何處,不能問旁人,也不能到處去找,思來想去,便只能在心湖邊等待,期待著能再次與她相遇。
昨夜他做夢了,夢見兮表姐與他一道去郊遊,在花海中,她美若天仙,笑聲中像藏了個鉤子,讓他的視線不自覺地隨著她而動,他這輩子都沒那麼高興過。
孟懷安靠坐在湖畔亭下的石頭旁,邊小口地啃著饅頭,邊回憶著夢境中的一切,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直到他看到昨日推他下水的孟懷璧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
嘴角的弧度逐漸垂下,清澈明亮的雙眼中染上些許陰霾。
孟懷璧昨日跑掉後一直很慌張,回家後姨娘問他發生了什麼,他硬撐著什麼都沒說,他不敢說。他歲數不算小了,當然明白萬一被人知道他推了孟懷安下水,即使沒人在乎孟懷安,他也會被狠狠斥責一通。他不過是大房庶子,姨娘一直教導他要謹小慎微,在父親母親面前,他都做到了,可在孟懷安這種沒人要的賤種面前,他憑什麼也要謹慎!
可是……萬一孟懷安死了呢?
孟懷璧的恐慌一直持續到了今日早上,始終沒聽說孟懷安被人救起或溺水而亡的事,他有些坐不住了,趁著大清早還沒去上學,偷偷溜了出來。
當時心湖這裡又沒人,說不定孟懷安淹死了還沒人發現,他就想來看一眼,就一眼。
心湖一片平靜,什麼跡象都沒有。
孟懷璧走到湖邊,探頭往湖裡看去,水面清澈平靜,看不出哪裡有被淹死的屍體。
他鬆了口氣。
是了,孟懷安一定是自己爬上來了。叔叔根本就當沒孟懷安這個兒子,他姨娘又早死了,就算被人欺負了又怎樣?他敢去告狀麼?還不是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想到這裡,他又得意起來。就算同是庶子又如何,他至少有姨娘疼,比孟懷安的地位高多了!
孟懷璧剛轉過身想回去,就被身後突然出現的孟懷安嚇得一個哆嗦。
“你、你怎麼……”他尖利地叫起來,面色就像是見了鬼。
孟懷安面無表情地伸出手,重重往他肩膀上一推。
然而,孟懷璧與孟懷安不同,從小吃好的喝好的,長了一身肥膘,他這一下只將孟懷璧推得後退了一步,距離落湖至少還得這麼來五下。
孟懷璧先是一慌,隨即反應過來,惱怒地用力推了下孟懷安的胸口。
孟懷安當即往後一個趔趄,最終還是沒站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孟懷璧哈哈大笑,衝上來就要繼續揍孟懷安,後者卻一把撈起了昨日救他一條小命的竹竿,猛地揮了過去。
只聽啪的一聲,竹竿狠狠抽在了孟懷璧的側腰上,雖說孟懷安的力氣實在不大,但竹竿抽人是真疼,孟懷璧嗷嗚叫了一聲,當即紅了眼,跟頭小獅子似的一把抓住了竹竿,用力想要將它搶走。
孟懷安咬著牙不肯鬆手。
然而孟懷璧的力氣比孟懷安大,竹竿還是一點點被他搶過去。
就在這時,孟懷安眼角餘光瞥到了一個人影,他面色一變,當即鬆了手。
孟懷璧正跟孟懷安較著勁,哪裡提防他竟會突然鬆手?因此孟懷安一鬆手,他便抱著竹竿往後急退了兩步,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等他暈頭轉向地起身時,卻發現頭上有幾滴血落在了地上。
“啊!”他慌得叫了一聲,手腳並用爬起來,如同昨日一樣飛快地跑開了。
孟懷安卻沒管孟懷璧,他其實身上沒受什麼傷,先前被孟懷璧推得坐地的那一下並不重,但他並沒有爬起來,反而垂頭坐在那兒,忍痛似的微微顫抖。
甄兮沒想到吃完早飯一來就又遇到這種事,她皺了皺眉,快步走上前,半蹲在孟懷安面前問他:“你怎樣了?”
孟懷安像是才發現甄兮的到來,驀地抬頭望過來,努力擠出一絲笑來:“我沒事……只是、只是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