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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價格恰好是薛大嬸承擔得起的,葉清溪先預支了工錢給他們,而他們吃住都在葉清溪這邊,幾乎不用花什麼錢,因此並不會為難。
薛大嬸讓衛桑稍等,跑去拿銀子,衛桑頗有些無奈地看向葉清溪,後者輕聲笑道:“衛大夫就多擔待些,這也是為了所有百姓。”
衛桑點點頭,除了繼續鑽研醫道,讓所有靠“神藥”“騙”來的銀子都有個正經的用途去向,他也不知還能做些什麼了。
“若遇上特別窮困的,也可以減免,衛大夫自己判斷便好,但還需注意保密。”葉清溪笑道,價格歧視這東西,從經濟學上來看是相當合理且應當的,但放在普通群眾中間,就會引發不滿了,“憑什麼同樣的東西,我要花一錢銀子,他卻只要一個銅錢?不公平!”
薛大嬸很快便取了錢過來,衛桑接過碎銀後立即放入藥箱,似乎連多拿在手上一會兒都覺得不妥。
薛大嬸似乎還有話想說,看著衛桑小心翼翼地問道:“衛大夫,你說這藥是從宮裡習來的……那、那莫非種牛痘一法,正是您想出來的?”
衛桑一愣,下意識看向葉清溪。
葉清溪眨眨眼,搶在衛桑之前笑道:“薛大嬸,你沒猜錯,方才衛大夫已經說過了,這是他和他‘醫研會’的同伴一道想出來的,之後進獻太后,太后大喜,便全國大範圍推廣。”
薛大嬸面上一陣激動,她家離京城也算近了,種牛痘的法子從京城開始向周邊輻射時,他們是最初的受益者,當時全小鎮人都差不多去接種了,多年前天花肆虐,他們鎮上人十去其三,算是疫情最嚴重的地區之一,不知多少戶人家家破人亡,歲數稍微大點的都記得當時的慘狀,因此聽說有法子能擋住天花又沒有任何性命之憂後,便人人爭相去接種。當然,總有些人不信邪,就是有那麼十幾人不肯去接種,結果,這十幾人里有五人感染了天花,三人悲慘死去,其餘接種者,竟無一感染!剩下的沒感染的,嚇得趕緊去接種了牛痘。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這發明種牛痘之法的故事便被傳得神乎其神,沒想到救了那麼多人的神醫,竟然只是這樣一個年輕得可以當她兒子的普通大夫!
“衛大夫菩薩心腸啊,不知多少人都因你而得救,衛大夫將來是要白日飛升的啊!”薛大嬸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她當年目睹了天花慘狀,對之十分畏懼,因此能讓人此生都不必再害怕天花之人,於她來說不啻於在世神仙。
衛桑見葉清溪這個真正的發明者將“鍋”往自己身上扣,不好反駁,又聽薛大嬸那過於誇張的讚美,登時便臉上發紅,實在是羞愧難當。
葉清溪見衛桑滿面無措,近日來心中的陰霾一掃而過,忍不住彎眉淺笑起來。她一個外來者,自然沒必要留什麼名字了。就讓衛桑這些“醫研會”的創始人們成為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吧,當然他們那些宛如突降的現代知識,大概會成為後世著重研究卻始終無法勘破的歷史謎團之一吧,想想還挺有趣的。
賣了藥“騙”到了錢之後,衛桑也不好久留,只低聲跟葉清溪說了一句過幾日再來拜訪,便回了蘇家醫館。
過了沒一會兒,薛大叔買完東西回來,聽說薛齊昏倒,頓時急得六神無主,隨後又聽聞有神醫來過,留下神藥,面上又湧現激動希望之色,忙奔去看望薛齊。
薛大叔和薛大嬸一道見過薛齊後便相繼出來,葉清溪沒有放過這次好機會,像是不經意地嘆道:“聽衛大夫說,宮裡的御醫醫術高超,若薛齊出生勛貴便好了,能請動御醫給他看病,說不定能看出什麼來。”
她說完便就不動聲色地看著二人,薛大叔似乎隱有意動,看了眼薛大嬸,薛大嬸與他對視一眼,二人雙雙嘆了口氣。
葉清溪故意問道:“怎麼了?薛大叔,薛大嬸,你們似乎有什麼……”
她故意停頓。
薛大嬸推了下薛大叔,讓他回去書房看著薛齊,隨後才拉著葉清溪走得遠了些道:“唉,不瞞姑娘說,其實齊兒不是我與老伴的親生兒子。”
葉清溪有些吃驚地看著薛大嬸,在薛大嬸看來,這是她對這個事實的驚訝,然而葉清溪自己清楚,她是驚訝於這消息得來的輕易,她不過就是隨口試探一下,沒有想過真能得到什麼消息,可看薛大嬸的架勢,是準備和盤托出了?
葉清溪道:“……哦?這……這可真讓人意外!”她真有些鄙夷自己在過於詫異和驚喜之下的演技。
好在薛大嬸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注意力沒在葉清溪身上,只聽她又是一聲長嘆道:“當時我夫妻二人一直沒孩子,好多年什麼法子都試過了,還是沒能懷上一男半女,那時候我們都不再想了,誰知這時候遇到了齊兒。”
葉清溪雙眸微微睜大,薛大嬸的描述,跟她之前設想的,竟然完全不一樣。根本沒有什麼離宮的宮人帶著小皇子隱居鄉野的劇情,莫非她一直以來都猜錯了,薛齊真的只是跟蕭洌有相貌上的巧合,而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薛大嬸繼續道:“那時候齊兒還在襁褓之中,看著也就幾個月大。是個眼生的男人抱來的,問我們要不要兒子。”她忽然捂著臉哽咽了一聲,“那就是個天殺的人販子啊,可我們夫妻太想要孩子了,便將他買了下來。”
葉清溪心情複雜,沒想到薛齊的來歷竟然是這樣……她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從當時那襁褓的用料來看,齊兒當是來自富貴之家。”薛大嬸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若當時我們沒鬼迷心竅留下了齊兒,而是將他送交官府,或許便能找到他的家人。他家定是富貴之家,自小肯定能找名醫看病,吃上名貴的藥,或許便不會跟如今一樣虛弱。是我們夫妻不好,硬是留下他吃苦了啊!”
葉清溪見她哭得難受,只得先柔聲安慰道:“至少薛大叔和薛大嬸待薛齊不薄,若他還在那人販子手中,只怕已經死了,或者遇上對他不好的夫妻了吧。”
薛大嬸的講述,到底還是令葉清溪驚訝。薛齊是被人拐賣的,有誰那麼厲害從皇宮裡將他拐出去?
見薛大嬸還沉浸在痛苦之中,葉清溪只能繼續安撫她,等她稍微冷靜了些,才又問道:“那人販子樣貌衣著如何?”
薛大嬸微怔,十多年前的事了,她記憶已有些模糊。
葉清溪又補充道:“看著像是個粗人,還是有些身家的模樣?”
薛大嬸幾乎絞盡腦汁,才猶猶豫豫地說:“好像……好像看著還挺文雅的。”
葉清溪若有所思地點頭。
卻聽薛大嬸又道:“又好像,又好像有些匪氣。”
葉清溪:“……”十多年前的事了,薛大嬸的記憶也不可靠了啊。
薛大嬸見葉清溪不再問那人販子的事,用暗含期待的目光看著葉清溪道:“姑娘,你先前不是說,齊兒與你的舊識有些相像麼?說不定,說不定那人便是齊兒的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