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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葉清溪最終還是選擇了隱瞞。
太后看出葉清溪有所隱瞞,她閉了閉眼,忽然跌坐在地,悲傷地哽咽起來:“我究竟做了什麼才讓我的兒子得到這樣的報應?洌兒,母后對不起你。”
葉清溪嚇了一跳,忙蹲下扶著太后道:“這不是你的錯,別難過了珍姐。”
太后兀自哭泣,喃喃地說了好些錯不錯的話,才終於像是回過神來,驀地抓緊了葉清溪的手臂,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清溪,你幫幫珍姐好不好?看到洌兒如此,我心如刀絞卻無能為力。我不求你治好他,但求你試一試可好?”
葉清溪一怔,剛想拒絕,太后卻忽然跪坐起來,一臉決絕:“我給你磕頭,只求你幫幫我!”
“珍姐,珍姐,你別這樣。”葉清溪想要攔住太后,奈何太后此刻的力氣大得很,眼看著太后真要磕頭,葉清溪脫口道,“珍姐我試試!”
太后身子一頓,定定望著葉清溪,旋即露出感激的笑容:“清溪,珍姐永遠記得你的恩情。”
面對太后那如花笑顏,葉清溪腦子裡只有三個字:完蛋了。
第6章 表哥
葉清溪原本是真的想好了的,她專業技能幾乎約等於沒有,治人就是害人啊。可面對太后那樣的痛苦,她實在沒忍住,輕率地答應下來。已經答應的事再改口她是做不到了的,她能怎麼辦?只能改變態度了。
葉清溪清楚地知道自己陷入了認知失調之中,當一個人行為與態度不符時,行為難以改變,便只能改變態度讓自己好過一點。她也確實為自己找到了新的合理態度:在這個連心理學都沒有出現的時代,在心理治療上的能力,跟其餘人比她已經算是大師水平了吧。要麼眼睜睜看著皇帝情況越來越糟,最後真正毀滅,要麼她改變先前的態度,竭盡全力用她的所學嘗試救救他,能不能成功另說了,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他並不是郁躁症呢?說不定能她能在沒有藥物的情況下幫助他呢?
“我、我會盡全力。”葉清溪稍稍篤定了些,也不知是說給太后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太后道:“你儘管放手去做,我會讓所有人為你所用。”
說著太后看了皇帝一眼,示意葉清溪跟著她先出去。等到了外間,葉清溪猶豫了好一會兒,她覺得不能自己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但有些事是必要的,她又不能不做。
“首要的一點是,我得先觀察他的症狀,仔細判斷他究竟是哪一種障礙。”葉清溪認命說道。
太后沉吟片刻道:“我將你安排在洌兒身邊,你可願意?”
葉清溪面露苦色,“不願意”三個字在嘴巴里過了好幾遍,最後說出的卻是:“願意。”
太后拍拍葉清溪的肩膀,她當然知道葉清溪有多害怕,對於無法掌控的事,感到害怕是應當的,洌兒不知何時就會發瘋,傷人傷己,若非他是她的兒子,她也會敬而遠之。可為了她的洌兒,其餘人怎樣都好。若她的洌兒將來能有起色或是完全好起來,她自然會給葉清溪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如今的些許恐懼不過是獲得榮華的小小代價罷了。
“那便好,辛苦你了。”太后道,“你放心,我會著人照應著你,若出什麼事,我會及時趕過去。”
葉清溪怔怔點頭,不然她還能怎樣呢?
“那……在皇上發作的時候可不可以用一些束縛方法?”葉清溪再問。要是能在皇帝躁狂發作時及時將他控制住,她的人身安全會有保證,也能讓皇帝無法傷害自己和他人。
“這個怕是不行。他是皇帝。”太后沒給葉清溪任何希望。
葉清溪苦著臉應是,她技能不足,又不能控制病人,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地獄難度的“試試”。
太后在葉清溪答應下來之後便放下了心裡的大石,她在外間勉強可以看到他兒子的孤獨身影,此刻他依然抱著自己在低低地啜泣,就跟以往一樣,聽不進周圍的任何話。
葉清溪也順著太后的視線看了過去,既然沒有了退路,她便只能前進了。
“他這樣的狀態會持續多久?”葉清溪問道。
太后想了想回道:“大約四五天吧。”
“那躁狂亢奮的狀態呢?”葉清溪又問。
太后道:“我先前並未仔細數,大約也是差不多的。”
“那在躁狂或抑鬱的狀態發作間隙,他有沒有正常的時候?”葉清溪再問。
太后沒有立即回答,什麼叫做正常的時候呢?她一時間竟也無法判斷了。
“這個……還是今後由你來觀察吧。”太后道,“他如今這種抑鬱狀態時什麼事都做不了,另一種狀態時還勉強能去聽課做些事。”
葉清溪點點頭,畢竟從來沒有真正做過心理治療,她心裡很是沒底,只能儘可能地通過詢問預先了解皇帝。
“他平時會有物質成癮麼?比如酒?”
太后點頭:“他躁狂時偶爾會喝酒,喝到大醉為止。”
“是先躁狂再喝酒,而不是先喝酒再躁狂對嗎?”葉清溪問得很詳細,她得先排除他的躁狂是酒精導致的這一可能。
“沒錯。”太后又應道。
“他小時候受過什麼不同尋常的刺激嗎?”葉清溪問。
太后沉默片刻,似乎正在回想,她想到葉清溪先前說的基因和環境的理論,片刻後說道:“在我的記憶中,應該是沒有的。”
葉清溪注意到太后一瞬間的不自在,苦苦思索著前期她還能做什麼。她倒是想跟皇帝直接對話,但這會兒他這種完全孤立的狀態她跟他說話沒用,而躁狂狀態時她覺得她一說話可能就被他打死了。
唉,攬下這事的她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有沒有自殺傾向?”
太后想了許久才搖頭道:“沒見過他想不開。”
葉清溪想,自殺傾向或許還沒有,但自殘傾向肯定是有的吧,她就親眼見著他用燭台傷了自己。
“你上回平息了洌兒躁狂狀態下的怒火,有什麼訣竅麼?”太后問她。
葉清溪想到那時候的自己簡直跟傻子一樣二,只覺得沒臉見人了,太后偏卻問起她的訣竅……她哪來的訣竅啊?
“大概是跟著他的思維走?”葉清溪不怎麼確定地說。她記得當時皇帝思維奔逸,注意力又相當容易轉移,她那些反應和回答,只是剛好跟皇帝的思維契合了吧。
“這樣……”太后沉思,隨即釋然,既然有葉清溪這個專業的來考慮對策,她也沒必要為難自己。她希望不久之後看到的,會是一個正常的兒子,而不是如同今日這般讓她無所適從。
皇帝的抑鬱狀態會持續好幾天,而一旦到了這種時候,他幾乎沒有食慾,睡眠狀態也很糟糕,昨日太后是讓太醫開了具有安眠成分的藥才讓皇帝睡下去。而到了白日,更難辦的是怎麼讓他吃東西。有時候他會吃一點東西,但很多時候沒人幫他他就想不起來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