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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王子讓您再送些冰去給青墨娘娘。”一名丫鬟匆匆跑到雲兒跟前,來不及擦把汗,輕喘著說。
“我知道了。你先等著。”雲兒忍不住皺了眉頭,今天這已是第五次來拿冰塊了。這樣用下去,不到兩日,府里的藏冰可是用完了。“你回去時跟青墨娘娘說,從明日開始,便沒冰了,讓她叫王子再想別的辦法避暑。”
“是。”小丫鬟擦了把汗,今日這麼大的太陽,來來回回跑著,累得都快暈了。新夫人喜靜,性子清冷,平時只喜彈琴作畫,只見到殿下來時會高興一些,多說一些的話,平時都不搭理人的,只喜吩咐她,偏偏王子又寵她寵得緊,她一個小丫鬟,哪敢有什麼怨言。
雲兒讓小丫鬟帶回去了一大塊冰。
西廂房裡,玄赫邊喝著冰鎮的酸梅湯邊看青墨撫琴。一曲琴,歌聲淳,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猶如天籟之音,只把人聽得如痴如醉。不只玄赫,連日日跟在玄赫身邊站在不遠處守著他的那名侍衛,也聽得忘了回神兒,等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黑臉冒起幾片可疑的紅暈。
一曲畢,青墨輕巧起身:“王子以為如何?”態度還是如清水般純淨,只是那眉底眼梢有著掩藏不住的愛意。
“甚好——”玄赫攜著她一併來到那涼亭里就坐。
“愛妃才藝雙絕,可否陪本王招待這次六國同盟的貴賓?也教他們見識見識我雲澤國美人如花。”玄赫笑笑著說。
“這樣好麼?”青墨的笑容有了一絲鬆動。這些日子,雖然看著王子像是特別寵她的樣子,只她還覺得自己離他還是好遠。雖然他總是一副笑容溫柔的樣子,但她就是感覺,他那笑容里沒有透出絲絲的愛意,她心裡惴惴不安的,彷佛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一般。每日和他同榻而眠,他也總熄燈黑火,雖然他每次要她時都急切又狂烈,但青樓里的媽媽曾說,男人愛不愛你,跟他床上變現得賣不賣力沒有關係,只要是男人,看到女人美麗的胴體,總會一個樣,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琢磨不到他的內心,不知道他那樣狂熱是喜她的身子,還是愛她那個人,只等著他愛上她,她的日子才能解脫吧。
入夜,半夢半醒間,雲兒又感覺到床榻的那一端沉了下去,不消說,肯定是玄赫那廝三更半夜的又偷偷摸進來了。近些日子他奇怪得很,明明晚飯後和那青墨雙雙離開,一副今夜會歇在她那裡的樣子,偏偏每次都是三更半夜的摸回她這裡,第二日又早早離開,行蹤詭異得很。頭幾日她還常常被嚇到,這些日子,習慣成自然,全無感覺了。
不過,她只是好奇,然,問他他也不說,她便不再問了,天氣炎熱,事情又多,沒有閒心管他,隨他去吧。
“睡了麼?”他挨過來,低聲問她。
“唔——”好熱,雲兒又往床側挪了挪,不想挨他太近。只他卻不讓她好過,長臂一撈,便把她撈回懷裡了。這人體質甚是奇怪,不怕冷也不怕熱,倒是她,冷也怕熱也怕。
“熱。”雲兒微微掙扎了下。
“這兩日你彆扭得很,是為何呢?”他低低的說,她卻還是聽到他話里的得意,仿佛抓到她什麼把柄似的。這人真詭異,她越煩躁好似越能取悅他。
“天太熱。”她低聲答。
“是嗎?嗯,我在彩城倒是有處避暑的府邸,不如你和鹿兒去那裡住些時日如何?”他把玩著她腰上佩戴那塊玉佩,低聲說。
夏日衣裳本就薄,身子被他密實貼住,出了一層汗,衣裳都濕了,黏黏膩膩的,難受得很,偏偏她就不敢推開他。是應著那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老話麼。現在,她和鹿兒,還需要他的庇佑。
“好!”她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在想什麼?”他聽到她的嘆氣,轉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他。
“你是不是在想,我在支開你和鹿兒麼?你在想我和那歌姬要過兩人世界麼?”他的聲音突地變得清清冷冷的。“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那樣的,你甚至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喜那歌姬。可你偏偏裝糊塗,跟那些不了解內情的人一樣,假裝我喜愛寵愛那歌姬。你明明心中清透,卻喜歡裝糊塗。你也知道,我讓你去避暑,只是因為六國東協在即,前日後,各國君主都會來,雲風也會來,我只不想你再捲入是非中。或是,雲兒,你是想留在都城,想見你要見的人麼?”
“沒有的事。”她小小聲答。
“你想見也見不到,這次他並未跟雲風來。”他說。
他緊緊的攥住她的手臂,捏得她很疼,使得她的眼眶湧上了一層薄霧。
“不許哭。”他惡狠狠的抹了她滑落的淚。“我也不逼你,只等你避暑回來,到時,無論你是想通還是想不通,都由不得你,我都會把你真正變成我的人。”
玄赫似乎氣得不驚,胸口猶自起伏不定。雲兒有點點心虛,他確是為她好。她是風昭國皇室的宮奴,如果雲風看到她,一時心血來cháo,把她帶回去的話,那麼,誰都沒有辦法阻攔的,奴者的生死權限都掌握在主子手中。
玄赫不再說話,雲兒也不敢說,只見他似乎還在氣,她便討好的伸出手,輕撫他的後背,像平時哄鹿兒睡覺一般哄他。哎,看她現在多悲切。
第二日,雲兒收拾好行李,帶著鹿兒和幾個家丁啟程去彩城。玄赫竟把他的貼身侍衛也派隨他們去。
……
風昭國,將軍府。
蘭花站在葡萄樹下沉思,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呢?告訴他,有用麼?
她的思緒徘徊著。以前小姐曾告訴過她,像她們這些身份低微的人,凡行事都要三思。在宮中時,她曾因為她的莽撞,差點都打死,幸好遇到小姐,也幸好小姐機智,才把她救下的,那以後,她便一直跟著小姐,知道她去世。
那日她和小姐去上香,是沫月把小姐毒昏,然後弄走的,幸虧三王子救回來。
以前她之所以沒有告訴將軍是因為,小姐說過遇事要三思而後行。那時,她看到將軍和沫月像是很親密的樣子,況且那時將軍並未恢復記憶,人家夫妻恩愛,哪裡會信她這個外人的話。
“蘭花?”蘭花正想著,突地聽到有人在叫她,轉過身去的時候,才發現是李顥。
“將軍——”蘭花對他行禮。
“嗯,雲兒也喜吃葡萄。”李顥看著又大又綠的葡萄葉下,掛著一串串晶瑩透明的,紫紅色的、碧綠色的葡萄,淡淡的說著。她喜吃水果,愛花糙,他曾說過,要在這院子裡種滿花糙,日日陪她賞花。是他負了她。
“其實,小姐從未怪過你。”蘭花看著他似乎越來越憔悴的樣子,嘆了口氣,輕聲告訴他。
“嗯。”他只輕輕嗯了聲,眼睛卻看著不知何處的前方。他倒是希望她怪他怨他的,有愛才會有怨,她一定對他失望透了吧。
蘭花於心不忍,那沫月那般算計,真的只是為了跟他在一起麼?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那件事告訴他。如何處置,便看他自己的了,畢竟那時,小姐還懷有他的孩子,連孕婦都下得了手的人,心腸便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屍兩命的。
這將軍,現在看來,倒似乎對小姐還有幾分真心。如若沫月真是那般心腸惡毒的婦人,這將軍保不准哪天也會被她利用呢。
驚心動魄的一件事,這是道來,也不過是三言兩語。然而,等蘭花說完,李顥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幾乎站不穩,他的手攥成拳,握得筋經凸起。
“將軍,皇上差人來,讓您馬上進宮一趟。”正當蘭花驚恐的看著李顥晦暗的面容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聽到有內侍進來報到。
“知道了。”李顥慢慢地和緩情緒,有些事情,他需要一步步去理清,而現在,急不得。
第四十一章 疾病
彩城,距都城有十日的腳程。
雲兒聽下人說,那彩城,它背靠高聳入雲連綿起伏的彩山,面對經流不息清澈碧綠的羅河,風光旖旎,傍山依水,氣候宜人。“天氣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斷四時春。”曾有詩人墨客如此贊它。
第一日行路,走到半路竟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夏日逢細雨,倒也是清慡宜人。清風細雨雜香來,一天晴碧新開。官道夾道種榆槐樹,林木茂盛,雨水把樹洗刷得青翠欲滴,入眼處一片翠綠。
玄赫給雲兒準備的輜車寬敞舒適,雲兒索性讓隨行的丫鬟和吳媽一起坐上來。玄赫的貼身侍衛布奇和十幾名侍僕批著蓑衣騎著大馬跟在後邊。
雲兒待人親切沒架子,丫鬟們也放得開些,嬉鬧著逗著鹿兒玩,一會教他背詩一會兒讓他唱歌。鹿兒牙牙學語,把眾人逗得樂不可支。後來他累了,窩在雲兒的懷裡入睡。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兒,在她懷中睡得安靜悠然,雲兒的心甜絲絲的,這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骨肉相連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