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你這是在為難朕吧?”室內很靜,只聽到雲風冰冷的話。他很生氣很生氣,為了那個男人,她竟要以身涉險嗎?
“請皇上成全奴婢的憂慮之情!”雲兒跪下,懇切請求著。她也知道這樣會讓他很為難,這個要求也很無理,只是,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她知道方法可以救李顥,卻什麼都沒做,這叫她何以心安。
“奴婢請求皇上讓奴婢跟著那太醫隊前行。”雲兒著急的脫口而出。
“朕自會讓他們好好醫治李顥。”皇上怒容未減。
一跪一站,兩人無聲的僵持。
雲兒跪著低頭,不知如何是好。她曾讓朱南畫了那花的形狀去給太醫隊,可首席太醫只淡淡的說:“江湖謠傳,純屬無稽之談。”不以理會。
“你看你又有身孕,皇上這不是擔心你嘛!”一直涼涼看好戲的三王子這時才出聲,欲伸手扶起一直長跪的雲兒。
雲風冷哼了聲,轉身往前邊的御案走去,卻並沒有叫雲兒起來的意思。
雲兒只覺得心焦得難受,那藥糙花的花期就在七八月份,她該如何是好?她從來就是這麼個沒用的人,什麼都不能為別人做。
跪了一個下午,皇上也並沒有答應她隨行。雲兒從皇宮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暮色像一張金黃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
天寬地闊,她卻突然覺得自己無處安身。她的夫君現在也已經遺忘她了。
“那南荻之地嘛,我倒是去過,要不然你求我,我帶你去。”搖著扇子的男子閃身晃到她跟前。
“夫人——”雲兒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到身後傳來急急的喊聲。
雲兒和玄赫同時轉身,看到皇上的貼身內侍海南急匆匆的趕來。
“雲——夫人,皇上叫您收拾收拾,後天隨大軍出發。”海南抹了一把汗,說到。
第二十四章 遺忘
險山惡水!
南荻之地峰巒起伏,棧道繞著山巒盤旋,行走極為艱苦。幸好當年先皇征荻以後,曾派人鑿山開路,修建拓寬棧道,馬車戰車還能通行。
雲兒跟在軍醫這隊伍里。因為覺得自己這次出行已是任性至極,幾天行軍匆忙跋涉,即便再累再苦,雲兒也不敢皺下眉。
“夫人,我們歇息片刻,過了這劍閣關,今晚就能到達前軍駐地了。”朱南在馬車前說到。
“好!”聽到周圍一片嘈雜的聲音,雲兒掀開帘子往外看。士兵們一排排一隊隊的坐在路上歇息。今晚就能離他更近些了嗎?她心中怦怦直跳,不知為何,竟有些害怕。
“這劍閣關,形勝之地,匪徒喜居呀。”一人搖了把扇子,悠閒的踱到雲兒的馬車前。“聽說李顥李將軍可是用了十天才攻下這道險關的。你們先皇帝攻荻時,據說打了三個月。李顥如此將才,難怪!”
這人一身黑色衣裳,在一片程亮的甲衣中尤顯得突出。雲兒真不知這位三王子為何如此偏愛黑色,愛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他每套衣服都是黑色的,差別只在樣式和腰帶上。南荻之地酷苦,大家逃都來不及,想是他閒得太過了吧,竟要求皇上也一起出征,然皇上也答應他了。
難怪什麼?雲兒臉微微紅,其實她是真喜歡李顥,當然不怕別人知道。他是她的夫君,天下男人,就他可以讓她理直氣壯的愛。
然而女孩子家終究是麵皮薄,雖然不知道玄赫的那難怪要表達些什麼,她便自臉紅了,有種被別人戳破心事的難堪。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雲兒抬眼四周看。這劍閣關,當真險峻。棧道四周,群峰如劍,連山聳立,削壁中斷如門,形成天然要塞。李顥便是在攻克這劍閣關的時候受的傷,一隻流箭不知從何處she來,直穿他肩呷。原本也只以為是普通的箭傷,他和軍醫都並未在意。可幾天後,將軍竟突然胸腹攪痛,四肢酸軟,嘔黑血,而後便不識得人,連張武都不認識。軍醫卻未檢測出中毒的跡象,眾醫後來想起這南荻之地常有蠱毒,甚是兇惡,心想莫不是中了蠱毒,便請來當地游醫。這游醫斷定真是中了情蠱,留下幾味藥糙便離開了。只說情蠱是蠱毒裡邊最殘忍的,至今無解藥,幾味藥糙只是緩解疼痛。他卻也說,過些時日蠱毒便會慢慢沉到體內,如果不見心愛之人,便不會牽引出蠱毒,或許還可以活個5到8年。
想到情蠱,雲兒黯然神傷。如若他真愛她,她便再不能見他。
“起程——”休息一會後,從盤旋的山道上傳來喊聲,回聲陣陣,震動山谷。
那棧道蜿蜒盤旋,雲兒在最下一層,抬頭見,便望見皇上在那盤旋的山腰上。純紫色的戰馬,銀色的鐵甲戰衣,在陽光下閃亮生輝。他像是在看著她,又像是在看著別處。以為是近在咫尺,卻不知要走多少彎路才到他那裡。一會兒,那紫色戰馬長嘶一聲,昂首前行,不過是一晃的功夫,就在拐角處失了蹤影。
奔波兼程,總算是在天黑前趕到李顥他們的軍隊駐地。奮戰了差不多一個月的將士,看到皇上親征,大受鼓舞,連呼萬歲。天色太黑,雲兒他們在隊伍的後面,什麼都看不到,只見得黑壓壓的人群。
將士們行動迅速,一會兒就安好營寨。
“夫人,皇上讓您到前邊去一會兒。”剛剛安頓好,雲兒被皇上的貼身內侍海南叫了去。
皇上的營帳比別個的都要大些。“現在將軍正在裡面跟皇上交代戰況,夫人須侯些時刻。”把雲兒帶到帳後,海南喊住她。
“是!”他在裡面嗎?雲兒腳步一懈,心跳如鼓,卻也不得不止住步伐。
營帳再好,也不過是帆布,站得近了,便隱隱約約聽到裡面的說話聲。
^^^^^^^^^^^^^^^^^^^^^^^^^^^^^^^^^^^^^^^^^^^^^^^^^^^^^^^^^^^^^^^^^^^^^^^^^^^^^^
“沫月,你怎會在此?”是皇上的聲音。
“回皇上,南荻叛亂,月兒擔心養父養母,便尋了來。”是一個清甜的女聲,雲兒心中震動,真是沫月。“不想遇到顥哥哥受傷,月兒放心不下,便——便留在此處。”那沫月說得輕柔,像是不甚嬌羞。
原來如此,他們或許早有預謀。雲兒記起朱南說過,當初她和蘭花去寺廟後到天黑都未回府,他心急如焚,派人到寺廟相尋,卻未找到。無奈中只得到宰相府尋問。那宰相府的上上下下卻全矢口否認,都稱說小姐日前就到鄉下去看望養父母,怎能和將軍夫人去寺廟,說定是將軍家的下人看錯了。
“將軍近日身子可好些?”皇上問。雲兒的心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凝神靜聽。
“謝皇上關心,已好很多。”是他低沉的嗓音。
臉頰微濕,雲兒抬手去抹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眼角有淚。
“沫月你先下去吧,我和李將軍有事要談。”皇上說。
“是。”沫月輕聲回答。“顥哥哥,我先下去幫你熬藥。”
“嗯!”是他低低的聲音,仍感覺到有一絲的柔軟。
雲兒心中大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攪翻,酸澀,難過。中情蠱之人,能牽出蠱毒的只是中蠱時心中牽念之人。遺忘心中所愛後,往往很容易陷入別的愛戀之中。這情蠱,原就是南荻之地女子愛而不得時,給愛戀的男子下的蠱毒,讓他忘記心中所愛,投入她懷抱之中。但這種蠱毒很難煉製,少少有人用,所以毒亦難解。
有腳步聲輕巧離開。
“夫人,會沒事的。”突然,站在雲兒身邊的海南開口。
“嗯,謝謝你,海南。”轉過臉去,讓夜風輕輕吹散眼淚,雲兒回給他一個微笑。
而後雲兒他們聽到李顥跟皇上分析戰況。那荻人首領似是已經沒有戀戰的決心,且戰且退。今日知道皇上親征,已經修書一封,表示願意息戰。
“荻人首領已經留不得。”皇上低聲說。“找幾個勇猛的將士,如若他來降,一舉拿下。”
“好,臣現在就去準備。”李顥答。
“李將軍現在可還清楚手下諸將?”一陣沉默後,皇上突然發問。
“臣惶恐,自從中這蠱毒後,前事全忘。將士,也是才重新認識了一番。”李顥答。
前事全忘?全忘了,連同她也一併忘記啦呀。雖然已經知道是這種結果,不過聽到他親口說,雲兒還是感覺疼痛無比。
“所幸臣自小無家人。要不然連至親之人都認不得,不知他們要怎麼傷心呢。”他低笑。
“將軍如何得知自己已無至親之人?”皇上的語氣似有一絲絲詫異。
“是沫月告訴臣的。知道自己竟是孤兒之時,臣還傷心了很久。”他笑了笑,“還好也未成家。”
天氣晴朗,夏風和暖。雲兒卻覺得自己的身子想是凍在冰里,寒冷無助。她拼命地熬住,繃緊了麵皮,可是眼淚還是湧上來,擠在眼圈邊兒上,慢慢地順著兩頰流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胸膛上。幸好有月色掩蓋,沒有人看到她狼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