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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蘭花瞄了瞄倒地的人一眼,不為所動,要不是他,小姐也不會死,他只是吐了幾口血而已,有什麼要緊,只是,他的鮮血竟然噴到了小姐讓她養的花,這花,小姐每天都叮囑好多遍,要她好好照看,興許能開花,只是現在,都他的血染了,會不會枯死?
蘭花不理會嚇得面如土色的眾人,趕緊把那盆花移到屋裡,細細的洗刷。
那一夜,將軍府里亂成一團,蘭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窗前,借著那淡淡的月光,她發現,那株藥糙,竟慢慢的綻放出一朵鮮花來。層層花瓣就像一個個美麗的彎月,在花瓣中間,花蕊像一朵朵太陽花,迎風招展,婀娜多姿。
蘭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小姐你看到了嗎?這株傳說中百年都不會開一次的花,今夜竟然開了。一定是你心心念念它,它才有所感而開的吧。
“這是什麼?”朱南看著蘭花端來一大碗沉沉的藥湯,奇怪的問到。
“那株藥糙開花了,這是拿那花煎的藥。”蘭花面無表情的說著。
“開花了,真的開花了?”朱南高興得語無倫次。
“是開花了。”面對自家丈夫的興高采烈,蘭花保持面無表情。
“太好了!將軍昨夜昏迷了一夜,現在剛剛醒,我馬上拿去餵他。”朱南笑著說。
“拿去吧。”蘭花把碗遞給朱南,轉身就想離開。
朱南這才注意到自家老婆的異樣,他低著頭,長嘆一口氣:“蘭花,將軍不是故意的。”
是,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她怎麼可以原諒他呢。那名給小姐接生的穩婆說,小姐以前吃過太多避子湯,損傷了身子,再加上她全無求生的欲望,所以才……後來她才知道,小少爺生下來,小姐就要另嫁去南荻,那南荻首領聽說有十幾個老婆。骨肉分離,所嫁非人,小姐才會生無可戀的。
“將軍,喝藥吧。”朱南把那碗藥湯端給李顥。
李顥無聲的接過。那碗藥,比別的藥都清甜慡口。藥水從喉嚨流入心口,心中似乎有什麼封閉的空間在慢慢的裂開,幾股黑血噴涌而出,那被封閉的過往豁然開朗。
“雲兒——”那個被密閉封塵的名字在他心底慢慢漾開。
第三十五章 真相
二十三,祭灶關;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打酒割肉;二十七,洗一洗;二十八,驅年獸;二十九,蒸棗花;三十,貼春聯;大年初一,磕頭作揖;大年初二,尋財神……
日月更迭,季節變換,在每一年辭舊迎新的日子,風昭國上至皇帝大臣下至農夫走卒,都沿著祖先定下的習俗,迎接著春節的到來,把希望寄託到來年。
大年初二,蝴蝶山腳下的小村莊在天剛剛破曉的時候就忙碌開來了。今天是尋財神的日子,據說,你越勤快越有誠心,財神爺就越眷顧你。這不,人人都爭著起個大早。
胡伯很早就起了床,村裡的卜算先生稱,今年的財神爺是在東邊,村裡的人,都忙著往那東邊祭拜去了。胡伯卻沒有去,如往年一樣,他一個人往蝴蝶山里來,拜拜山神。農人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不期望財神爺賜予他多大財,他只盼望著山大神今年能多長些蘑菇木耳,讓他多獵到幾隻豹子,他便知足了。
冬日的蝴蝶山,一改往日蔥蘢蒼翠的面目,到處一片潔白。一糙一木,一枝一葉凝聚串串雪花,晶瑩耀眼。胡伯沿著山間小道行走,從這條小道往上走,就可以到達一片平地,那裡,是宮中那些老去的宮女的墳地。
胡伯原本想拐離那個地方的,但想起以前在這裡守墳的蘭花姑娘曾幫過自己的忙。那天,他和孫子上山打獵,卻不想孫子被毒蛇給咬了,還好遇到蘭花姑娘,蘭花姑娘拿來了藥糙,還替孫子包紮,這才去了毒,活了下去。蘭花姑娘說,那藥糙是她家小姐種了。那位已經去世的小姐,說起來,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呢,這大過年的,正好拿了些元寶來拜山神,也拿些去燒給那位小姐。
胡伯想著,便拐到那墳場去。
霧氣繚繞,糙木蕭蕭,墳場裡一片寂靜。胡伯嘆了一口氣,人,最後,終歸都歸入這塵土裡邊呀。
胡伯尋著那位小姐的墓碑而去,透過那漸近漸薄的霧氣,他看到一個身材挺拔的男子佇立在那墳前,唬了一跳,這時候,怎會有人到這裡來呢?莫不是盜墓的?
風昭國代代相傳,盜人墳墓者會絕子絕孫,國家也會給他判重刑,割手去足。如果是盜墓者,該是個大惡之人,胡伯心中起伏不定,身邊沒有武器,怎地對付他?這些墳雖說是宮中宮女的,卻甚為簡陋淒涼。都是糙糙安葬的,能有什麼財寶。嗯,對了,前些日子,有人來給蘭花姑娘的那位小姐換了一塊墓碑而已。風昭國講究入土為安,入土後便不允許再動了,莫不是這個人看著那位小姐的墓碑甚為嶄新,以為有寶物麼?不過那人,橫看豎看,都不像是盜墓的人呢。
胡伯矮身到一處灌木叢後,隱了身,想觀察他到底意欲何為才做打算。
樹枝上的雪隨風飄落,灑落到那男子滿頭滿臉都是,他卻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也不動。
在胡伯正納悶的時候,那男子終於伸出手,撫上那墓碑。胡伯雖然離得遠,但還是清楚的看到,男子渾身顫抖著,連他的手指尖也在抖。
“不是你的——不會是你的——他們都在騙我的,是麼?”那男子自言自語,聲音彷佛是在哭泣。“你說過會等我回來的,你說,會等我——”
“我錯了,你罵我打我都好,別這樣一直不跟我說話啊……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那樣,怎麼會是那樣!”那男子把沾滿雪花的頭貼上墓碑。“雲兒,我愛你,我愛你的,雲兒……”
胡伯暗暗猜測,難道這人就是那位小姐的夫君?那日,見到小姐新換了墓碑,他帶著孫子來給她上香,孫子跟著村裡的文書學了些字,給他念那墓碑上的名字:愛妻何雲 夫雲時辰。據江湖傳聞,皇上雲風還沒有入宮當上太子之前,原名就叫雲時辰,後來當太子後,官家覺得那辰跟臣近似,便改名雲風,取風起雲湧,新事物相繼興起,聲勢浩盛之意。當時,宮中還下旨,為避諱太子之名,凡取名叫風者都需改掉。當時他聽到孫子念到這個名字,還嚇了一跳,後來想想,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許是孫子念錯了。
那男子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後,竟把頭往那墓碑撞去,手和前額都沾滿了血,他痛苦的吼叫著,就像一頭被刀或矛刺得快死的野獸。胡伯聽得心驚膽顫,趕緊飛奔回村里去,這個人想是瘋了,得回去找幾個幫手。
胡伯雖然年紀挺大,但所幸腿腳還利索,不一會兒,就奔到那山腳下去了。卻不想在山腳下的時候,竟遇到蘭花姑娘和一伙人。
“伯伯——”蘭花見到他,叫住。
“蘭花姑娘麼?”他欣喜,那個人果然是跟那位小姐有關係的吧,“山上有個人——”
“他還好麼?有沒有事?”一個美貌婦人突然從人群後衝到他面前來。
“沒——沒事——就是,就是好像有點神志不清。”被那位美貌女子牢牢的抓住,胡伯緊張起來。
那女子聽到他的話,嚶嚶的哭起來。
他見著蘭花姑娘嫌棄的皺起眉頭來。
“伯伯,請您幫個忙行麼?”蘭花悄悄把他拉離那女子的身邊。“幫我們準備些熱水和炭火。”
胡伯瞭然的點點頭,剛才看到墓碑前的那個男子,衣裳被雪浸得濕透。
胡伯回家燒水,那熱水加了一次又一次,柴添了一撥又一撥,卻還是沒有見到蘭花他們到來。天漸漸黑下去了,就在胡伯以為蘭花姑娘他們一定走了,想撤了熱水的時候,就聽到院門外一陣吵嚷。他推開門一看,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抬著墳前的那個人進來。
“胡伯,熱水準備好了麼?”蘭花問。
“都準備好了。”胡伯答,蘭花道了謝。
等到幾個小伙子幫那人洗好澡,穿上厚厚的衣裳,把他抬到火爐邊的時候,胡伯才驚訝的發現,那男子的頭髮,竟不是早上他見到他時的烏黑,全變成白色。
夜裡,雲兒著了夢魘,嚇得驚醒。醒來的時候,摸摸自己的額頭,發現一片汗濕。她輕輕嘆了口氣。
“做噩夢了麼?”身邊突然傳來一聲清清淡淡的聲音。雲兒嚇了一跳,這人怎麼睡得這麼淺,或是,他一直沒睡?
猶自心悸得厲害,雲兒無暇想太多,只輕輕“嗯”了聲。
他那邊半日沒有聲響,就在雲兒以為他只是在說夢話的時候,突然被一隻手握住,一陣天旋地轉後,她落入一個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