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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僵直,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整張臉貼在門框上。
她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只是偏偏眼明耳清。
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萬氏臉上的痛苦,她瞧得一清二楚。
這一刻,她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是自己,都怪自己。
好好地換什麼畫?他們要那幅畫,就給他們好了。
寡婦就寡婦,大不了再來一次。
好歹,父母親還活著。
如今這樣,如今這樣
她牙齜目裂。
現在整個李家,恐怕除了那個灰衣人,全都成了泥塑木雕。
她碰上了妖物!這灰衣人不是普通的人,是個妖物。是個專挖人心肝,取人性命的妖物……
她早該收手的。
她要說話,她要說,那幅畫在她那裡,只求他們放了她的父母,他們是無辜的。
急怒之下,心臟一陣緊縮,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屋子裡白光漸漸暗去,萬氏的臉重又歸於平靜。
老者驀地收回手,萬氏整個人如泥般癱軟在地上。
林平安睜開眼睛,看看地上的萬氏,忐忑出聲:“師父?”
灰衣人卻是定定地瞧著地上的萬氏,一臉失望。
這萬氏竟然真的不知道,被人掉了包?是有人先下手為強?
他重新把那幅畫抓在手,翻轉。
據記載,這畫應該是畫在一張獸皮上才對,而不是畫在紙上。
看來,自己此番是白忙了一場。
他手一揮,地上的人醒了過來。
“你是誰?”
李茂典咳嗽了一聲,撐起半邊酸麻的身子,看到地上的萬氏,驚駭不已。
老者突伸手,他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吸了過來,不由自主地就靠了過去。
灰衣人手一張,欲向李茂典頭上罩去。
“爹!”
李惜醒了過來,情急之下,終於喊出了聲。
灰衣老者轉頭,看了一眼,門開處,一個小姑娘一臉驚悚地跪在那裡,渾身發抖,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女孩的眼睛又圓又大,沒有慌張,只有悔意,抑或是恨意?
他有些意外。
在他的重壓之下,這個女孩竟然沒有暈過去,還能出聲。
他緩緩收了手。
李惜渾身一輕,抬腳就跑,腳下踉蹌,幾步衝到了面前。
“爹!”
她張開手,流下淚來。
李茂典整個人飛起,撞在碩大的柱子上,偏又是沒有一絲聲響,緩緩落下,軟了下去。
“放過我爹!畫給你們。”
李惜滿臉淚,她對那個灰衣人吼道。
林平安驀地抬頭,看向李惜。
灰衣人盯著李惜,上前一步。
“惜兒!”
李茂典艱難抬頭:“畫不要了,給他們就是。”
他的目光發直,緊緊盯著李惜,亮得灼人。
李惜愣住。
李茂典氣喘吁吁:“畫就在這兒,是他們自己不要。真是豈有此理”他咳了一聲,身子軟了下去,卻伸手扯住了李惜的衣袖,死死地拉著。
李惜撲地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李茂典眼睛裡濃濃的擔心。
她心一酸,腦袋抵在李茂典身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灰衣人一揮袍袖,就往外走去。
腳步緩慢,似是蒼老了不少。
林平安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林老爺,小小的身軀,竟然輕鬆地抓起了百來斤重的林老爺,臨到了門口,又看了一眼趴在李茂典身上痛哭的李惜,略頓了一頓,轉頭跟了出去。
“師父!”
他追了上去。
師父此番竟不惜動用搜魂**,身子更加弱了。
他有些擔心,看著他佝僂的厲害的背,心下打鼓。
屋子裡,李惜顫抖著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她連滾帶爬地。
“娘。”
她抱住了萬氏。
萬氏頭歪在一側,兩眼呆愣愣地瞧著她,沒有任何表情,搖晃得猛了,嘴角邊緩緩流下涎水,身子不時抽搐一下,眼看要不行了。
“娘!”
她大慟。
“爹!”
李茂典粗喘著氣,她忙跑過去。
被李茂典一把抓住。
李茂典的面孔雪白。
“惜兒!”
李惜驚恐地看著李茂典腋下的那個大洞,正在慢慢變大。
“爹!”
她痛極,嚎啕大哭,抱住李茂典。
耳朵轟隆隆地。
“都怪我,是我換了那幅畫。我該死!”
李惜痛苦流涕,對父親說。
李茂典的眼睛閃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他想笑一笑,伸出手,卻是抓了個空。
“惜兒!”
“惜兒,不要胡說,快走”
他手下一緊。
李惜忽然掙紮起身,向外跑去,她要去找那幅畫,去求灰衣人,讓他救活李茂典,他肯定能的。
爹不讓她說,怕她像萬氏一樣,怕她會死
她不怕,她要救她們。
她快速跑到院子裡,夜色下已沒有人。
“林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