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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也是一臉“隨你們怎麼辦”的笑容,反正他不怕。
沈正章像模像樣地出了兩個題,叫陳興榮和一幫翰林張口就答了,甚是沒趣,許員外郎拿人手短,卻未派上用場,便擼起袖子笑問正在看他的沈正越,道:“要不咱倆來試試?”
沈正越嗔怪地笑著,沒有要和許員外郎試一試的意思。
顧淮領著人都逼到大門口去了,福臨還悄悄塞了幾個紅包給沈清月的兄弟們,尤其是康哥兒和繁哥兒,一回得了倆。
沈家的大門不知道怎麼就悄無聲息地開了,許員外郎像老鼠逃出生天,一下子竄進去,後面幾個文官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笑哈哈地拉著顧淮一窩蜂扎進沈家迎親去。
沈家幾個兄弟在門口站著相互“指責”,最後鍋由康哥兒來背,幾個爺們兒紛紛問他:“康哥兒,你不是站在最後面嗎?怎麼沒擋住紅包,也沒擋住門啊!”
門口一陣鬨笑,康哥兒捏著紅包羞得臉紅。
顧淮好容易進了沈家,跟著管事,踩著紅毯走到了正廳里。
廳里,老夫人和沈世興都坐在座上,沈家其他的長輩也都在。
顧淮先給老夫人敬茶,領了個紅包。
老夫人心情複雜地喝著茶,明明是新茶,卻一嘴巴的苦味,她看著身穿配藥玉佩喜袍的顧淮,又見其長相俊美,加之狀元身份,簡直熠熠生輝,端茶杯的手都抖了一下,她想不明白,顧淮怎麼會看上沈清月的,若是因兩家來往久了,日久生情,明明舟姐兒比沈清月更好!
除非顧淮喜歡沈清月明艷的長相。
重色者,必智昏。
老夫人放茶杯的手,穩了許多。
顧淮再給沈世興敬茶。
沈世興自然一臉喜色,他笑著接了茶水,方氏就牽著沈清月出來了。
顧淮待沈清月站定了,很自覺地走到她身邊,與她比肩站著。
沈清月一低頭,就能瞧見他的鞋子……她第一次觀察他的腳,光看他的腳,到不覺得大,但和她的一對比,就顯出男人和女人腳掌的不同了。
兩人幾乎一道躬身拜別沈世興。
沈世興當時就沒忍住,哽咽著道:“好了好了!你們……你們以後……”
他說了幾遍也說不出口,忍了又忍,方同顧淮道:“你以後要待月姐兒好,她自幼孤苦,你不能委屈她。”
沈世昌忍不住白了沈世興一眼,這叫什麼話!應該說些對夫妻二人的囑咐之語,怎麼只和顧淮一個人說?
顧淮倒是沒覺得不妥,拱手應了沈世興道:“小婿一定謹遵您的吩咐。”
方氏想說,但這個場合,她和沈世文沒有資格說的,她便生生忍住了。
顧淮亦朝方氏微微低頭,投去一個敬重的眼神。
沈清月低著頭,也紅了眼睛。
別了家人,沈清月真的要走了,臨走前,方氏還是沒忍住,起身拉著她的手,什麼也沒說,很快就放開了。
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別家的人了,即便只隔著一條胡同,那也是兩家人,婚嫁之別,猶如生離,一樣痛得像剝人心上的肉。
沈清月眼皮酸脹發腫,到底忍住了,牽著喜婆的手,出了大廳。
沈清月下了台階,沈正章就站在門口,等著背她。
正廳到大門的路並不遠,沈清月在沈正章的背上,似乎能感受到他故意放緩了腳步。
沈清月在沈正章背上道:“二哥,謝謝。”
沈正章步子微頓,笑道:“傻妹子,說的什麼話。”
說著,他也鼻子一酸。
隨後沈清月就上了轎子。
沈家離顧淮實在很近,轎子不過走了一小會兒,連給沈清月掉眼淚的時間都不夠,她就又下了轎子。
這一回,是顧淮來迎她下轎。
沈清月什麼都看不見,她扶著轎框下去,一隻男人的手伸到了她的喜帕下面,是顧淮的手,他的手腕勁瘦有力,幾條青色的血脈潛藏皮膚之下,他的手背脈絡清晰,手指骨節分明,指甲堪堪與指尖齊平,乾淨好看。
她沒加猶豫,就將手交了出去。
摸上去的那一刻,她有些愣住了,顧淮的手怎麼這麼涼,她用力地握了握了他手,以便站穩身子,順利彎腰出轎,登時便感覺到,他反而將她的手握得越發緊,甚至有些放不開的意味。
沈清月在轎子外站穩,顧淮便閃電一般地鬆開了她。
顧淮攥緊了拳頭,額頭上多了一層薄薄的汗,他的掌心裡,仿佛還遺留著她的柔然。
沈清月手裡多了一條紅巾子,兩人牽巾踩著紅毯入內,走到正屋喜堂里,裡邊坐著的是顧家老太爺。
兩個人在喜婆的唱念之下,拜了堂,伴隨著最後一句“送入洞房”,兩個人一道入了喜房。
沈清月安坐在床上,屁股底下的大紅喜被上,全是花生、紅棗等吉利的果子,她被硌得有些不舒服,又不敢動,只能老老實實地待著,難得乖巧收斂的樣子,像一隻兔子。
顧淮看著沈清月謹慎的模樣,忍住笑,拿過銀角的檀木秤,挑開喜帕,叫她重見光明。
沈清月抬起頭,二人便對視上了,她眼眸微擴,點漆的雙眼裡,泛著瑩亮的光,顧淮生得真好看,尤其是他的眼睛,總是透著冷清穩重,偏偏越是冷,越是叫人想探究親近,他皮膚偏白,一身大紅的喜服,越發襯得他光彩照人,恍若書中的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