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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掌柜又異常的照顧沈清月,他與羅媽媽見過面後,又急急忙忙地派人去給舒家報信。
顧淮近來又聽說了些關於沈清月出身不乾淨的閒話,據說蔡氏懷孕懷的很詭異,五年不孕,偏偏去莊子上就有了沈清月。種種跡象表明,沈清月恐怕是舒行潔的女兒,也就是舒閣老的親外孫女!
沈家除了二房前途可期,另外三房朽木不可雕,顧淮沒想到,沈家還藏著沈清月這樣一個金鳳凰。
難怪他總覺得沈清月的相貌和聰慧都不似沈家之人,只怕是肖其母舒行潔更多。
顧淮查到這裡,也不禁好奇起來,舒閣老的一雙兒女,總不會有天壤之別,舒行益是有棟樑之才,舒行潔也該是個婉婉有儀的女子才對,慶元四年,沈世興都成親好幾年了,他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又怎麼會發生肌膚之親?
並非顧淮有意偏頗舒家人,男人到底還是更了解男人,通過他的觀察,越發覺著當年沈世興的行止,肯定沒有那麼磊落。
而舒家肯壓下此事,大抵是因為舒行潔懷上孩子,怎麼說都是德行有虧,加之當年舒閣老正被貶官,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若是再鬧出家風不嚴的醜事,唯恐會連累舒家眾人。
顧淮想的入神了,他捏著一支筆,篤篤地敲著桌面,眉頭也擰了起來,舒行潔養在深閨,便是單純,也至於是個蠢人,不知沈世興是用什麼法子哄的她芳心暗許……也不知沈清月若知道自己的身世,會是什麼心情。
她肯定會難過罷。
畢竟她的出生,不是那麼的光明正大,生她的人,背負著洗刷不掉的污點。
這真是叫人難受得要窒息。
顧淮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據福臨所說,胡掌柜這次是唯一一次見過羅媽媽之後,慌張得得有些失度了,他一點也不覺得,會是沈清月不小心在羅媽媽面前露了端倪,他更傾向於,沈清月是故意給舒家漏口風,試探舒家。
沈清月什麼時候知道實情,取決於舒家會怎麼做。
舒家會不會認她。
顧淮再沒多想,沈清月貫來是個有主意的姑娘,她自己的事,她自己會做出最合適的決定,還輪到他操心。
舒家認不認沈清月都無妨。
只是,他非要中狀元不可了。
因為,萬一認了呢?
顧淮愈發沒了睡意,他打發了福臨,又像是回到了在寶雲寺讀書的日子,看書作文,廢寢忘食。
與此同時,舒家的燈燭也還亮著。
舒閣老白日忙著和同僚議事,夜深才回來,他聽說胡掌柜在等他,宵夜都沒吃,就趕過去見人。
胡掌柜替舒閣老管著很多事,他親自連夜趕來舒家,肯定是有大事。
舒閣老踩著雪進了書房旁邊的廳里,胡掌柜正在喝茶暖身子,見了他來,立刻要起身,他便擺擺手,示意胡掌柜坐下說話。
胡掌柜也沒客氣,捧著茶杯又喝了一口,就切入正題,道:“大人,姑娘好像知道了……”
舒家三代,除了已故的舒行潔,全是男丁,在舒家,“姑娘”這個稱呼,舒閣老和舒夫人、舒行益和胡掌柜,都心知肚明,是只屬於沈清月一個人的稱呼。
舒閣老身量中等,不胖不瘦,眉毛濃而短,雙頰飽滿,看著敦厚,笑起來尤其慈和。
他撩起衣擺坐下,慢慢兒地皺了眉頭,道:“她知道了?怎麼知道的?”
胡掌柜道:“羅媽媽說,姑娘去過了蔡家和沈家的莊子上,後來就請羅媽媽去幫忙打聽沈世興在真定讀書的事。”
舒閣老緩緩地點了點頭,道:“那就是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了……這丫頭,心思怎麼這麼細膩。羅媽媽可漏了痕跡了?”
胡掌柜答道:“她說還沒有,姑娘沒有探過她的口風。”
舒閣老若有所思,她母親當年若是有她這樣機敏就好了,他聲音一貫的低沉溫和,道:“她都查去真定了,羅媽媽才跟你透了信兒。她瞧著像心思縝密的人,指不定這回你來,就是她故意為之。”
胡掌柜僵了臉,道:“不能……姑娘才多大?”
舒閣老只是一笑,搖了下頭,道:“也是,她還小,不至於這樣厲害。”
胡掌柜表情緩了一些,道:“那您的意思是?”
舒閣老道:“她要去查就去查,只查個大概,別叫她知道詳細了。”他輕嘆一聲,幾不可聞地道:“總要叫她好好過個年,過年,要歡喜,不然來年一年都不高興。”
胡掌柜端著茶杯不語。
舒閣老又自顧道:“她明年就要及笄了……”
胡掌柜也想起了沈家最近發生的事,便一股腦說給了舒閣老聽。
舒閣老喜怒不形於色,也沒有插話,只是靜靜地聽著,他沒有把沈清月的事當成一般的閒話來聽,他聽了柳氏昧嫁妝等事,從結果倒推,不禁嘴角掛著淡淡的笑——這丫頭沒吃虧。
他很快又不笑了,沈清月現在沒吃到虧,肯定是因為以前吃了虧。
以前沈家的這些髒事兒沒傳出來,他還以為沈世興再怎麼著會對親生女兒好,如此看來,沈世興連個父親也當得不稱職?
胡掌柜瞧著舒閣老,基本上能揣摩出他的心境,很適時地道:“姑娘這樣懂事也好,能憑自己的能力過好,總比將來四處哭求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