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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月愣了一下,隨後點一點頭,眼眶微紅,道:“晚輩明白了。”
她的確心思重了些,有時夜裡難眠,胡夫人大概給她把脈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卻猶豫到現在才說。
胡夫人微微一笑,叫人送了沈清月出去。
沈清月帶著方子,抓了藥,和丫鬟一起回了沈家,她進二門的時候,王媽媽正急匆匆地往柳氏院子裡去。
柳氏的病一直未好。
她最後放出去的一筆印子錢有七成打了水漂,沈世昌和柳氏兩個夫妻關係僵得不得了,只拿出一千五百兩銀子給她應付,便沒再管了,這一千五百兩,正好是柳氏當日替他謀得官位的銀子。
柳氏還不上大兒媳婦的嫁妝錢,大太太和沈大夫妻兩個近來也平靜。
大太太不是會瘋鬧的人,偏偏她很柔婉,從不逼迫沈大什麼,只是無意之間叫他看見一些她的難處,比如常戴的手鐲拿去當了,又停了日常補血氣的藥,來月事時肚子痛了就強忍著不說。
沈大倒是很吃這一套,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埋怨柳氏的,臉上不免顯出來兩分,柳氏又是個精明要強的人,一眼就瞧出來,硬要與沈大掰扯兩句,母子二人也是鬧了一場。
柳氏只好請外援,她能依仗的,無非就是娘家和外嫁的女兒。柳氏的父親已經去世了,母親還在世,但家裡是她哥嫂當家,這便隔了一層,她的女兒沈清寧到底是別人的媳婦,因為高嫁,本已是舉步維艱,哪裡還有餘地去幫母親。
大房還有幾個姨娘,其中有兩個姨娘生了庶子,個個都不是安分人。
丈夫和兒子的冷淡,以及房裡其他瑣事,讓柳氏的病越來越嚴重。
今兒柳氏還在家裡養病,王媽媽去過沈清寧夫家,就慌慌張張地回來傳信。
沈清寧和王媽媽說了一件要緊事,她說沈世昌似乎在跟外人打聽適合做繼室的待嫁姑娘,沈家沒有要娶繼室的爺們兒,她很擔心可能是沈世昌要休了柳氏,叫柳氏早早提防著,拿個主意。
王媽媽攜一百兩銀子回了柳氏院子裡,順便把這話傳給了柳氏。
柳氏捧著一百兩銀子直哭,想她往日穿金戴銀,日日吃燕窩如飲水,如今竟只有親生女兒接濟一百兩銀子這麼悽慘,她內心焦灼悲痛,伏在床上哭了一場,還有些咳血,哭過了才有氣無力地道:“我有銀子時,便將我看做神仙菩薩,我沒了銀子,個個都對我落井下石,不就是銀子嗎!我往日能有,往後也能有!”
王媽媽又是苦口婆心勸道:“夫人啊,您也就只差大太太不到兩千兩銀子了,咱們想法子還了就是,何苦再要強來!”
柳氏哪裡肯,她攥著一百兩銀子,道:“我還沒死沈世昌就想著娶繼室,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只等我死了,我才會給後來人騰地方,我只活一日,他就別想休我!”
王媽媽眼見勸是勸不住了,忙給柳氏蓋上被子。
柳氏推開她的手,從被子裡坐起來,自顧穿好了衣裳,道:“沈清月若是如數拿回她的嫁妝我就不計較,她想從我手裡摳銀子走,也要她有能力焐熱!且去,按我說的給妍姐兒的丫頭遞話。蔡氏在世的時候,她的丫鬟可是懷了身孕,她沒聲張,可她的丫鬟經常偷著出去抓藥,我全都知道的……”
王媽媽再是不情願,到底忤不得柳氏,只好聽了她的話去了,只是她們現在手上無權無勢,處境艱難,又沒有銀子,行事少不得要萬分小心,遂此事一日並不得成。
二人謀劃間,沈清月已經回了雁歸軒。
雁歸軒里,羅媽媽正在看丫鬟們掃雪,沈清月才跨過門回來,她連忙上前去迎,拉著沈清月的手,一道進屋,邊走就便笑著問:“清早姑娘去哪裡了?”
羅媽媽哈出一口白霧,沈清月容色淡淡道:“我外祖母病了,過去看看她老人家,路上惦記著手腳冷,就去看了看大夫。”
沈清月絕口不提去胡夫人家裡的事,羅媽媽對她雖很好,可這件事,不叫羅媽媽知道的好。春葉低著頭,提著藥跟進屋去,抿了抿唇。
羅媽媽著急地問沈清月:“姑娘身子可有大礙?”
沈清月道:“沒有大礙,就是說我氣血虛,只是叫吃些藥,我已經讓春葉抓了藥回來,打今兒就讓小廚房的人給我煎藥吃。”
羅媽媽這才放了心,道:“沒有大病就好。”
沈清月解下羽緞遞給奉茶來的夏藤,一面兒坐下來,一面兒問羅媽媽:“鋪子裡進項如何,到明年二月間,能有多少現銀?”
羅媽媽道:“帳本還沒送過來呢。這就快到明年二月了,姑娘急著要銀子嗎?”
沈清月倩然一笑,道:“不是急著要,只是想做一筆生意。”
羅媽媽問她:“什麼生意?”
沈清月不說,只道:“明年到了再跟您說,銀子越多越好。不急,有就有,沒有多的也無妨。”
羅媽媽聽說不急,也就沒再問了。
沈清月將院子交給了羅媽媽,又去了萬勤軒,她想知道,蔡氏叫紅兒的那個丫頭去哪裡了。
沈世興又在看畫,沈清月一來,他快速地捲起了畫,放在大肚缸里,發顫的雙手也放到身後,道:“月姐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