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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搖頭說:“還不足夠。永恩伯府那一輩的武將在朝中還有不小的勢力,鎮守居庸關的指揮使,就與永恩伯府有往來。加之他們這一兩輩安穩之後開始走文官的路子,算起來也有三四十年了,他們相互之間結親或是成為世交,關係錯綜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朝中情況複雜,伯爵之府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撼動。”
他語氣微頓,道:“若不能一招制敵,反而打草驚蛇,很可能就是自尋死路。”
沈清月想起了顧淮下棋的路子,也是這樣的,絕不輕舉妄動,但凡出手,招招致命。
難怪前世張軒德那般巴結顧淮,都沒從顧淮嘴裡聽到隻言片語,她也完全不知此事,等她聽到風聲的時候,永恩伯府早抄了家。
顧淮的心思太深了。
沈清月覺得這樣很好,他這樣的出身,若無些成算,怎麼能活下去。
她亦感嘆道:“幸而顧家之主有遠見,狠心將你養在莊子上,才保下你了。”
顧淮寡淡的眼神里又帶著些暖意,道:“我早知道他們的用心,從未怪過他們的。”
沈清月斜側下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其實她還有些想問,他在莊子上是怎麼過的,聽說他和顧三自幼交好,他們表兄弟二人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嗎?莊子上的孩子們又是對待他的呢?他只怕是為了掩藏身份,打小就寡言……他現在二十一歲,穩重些不足為奇,他十一二歲也是這樣嗎?豈不是像個小學究?莊子上的孩子,肯定都怕他!
顧淮眉眼一動,問她:“你笑什麼呢?”
沈清月一抬眸,道:“我笑了麼?”
顧淮淡笑問她:“要不要我給你拿鏡子來看看?”
沈清月嘴角更彎了,其實顧淮還挺好親近的。
顧淮喝著茶,自己主動說起了莊子上的事,他的語氣始終平淡,春夏秋冬對他而言似乎沒有什麼區別,他的生活仿佛日復一日沒有任何變化。
沈清月奇了,她問道:“怎麼聽你說得這般無趣?可你的畫卻畫的那麼好。”
顧淮回她:“只是日子無趣,鳥木禽獸,並不無趣。但我觀察草木,或者畫畫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好像也沒有什麼好講的。總不能跟你說,我常常看水裡的游魚都能看半個時辰。”
沈清月大笑,顧淮小時候是真呆!她身子也輕鬆了,眼皮子卻有點點沉重,便將胳膊放在小炕桌上,托腮道:“那你幼時,你的養父母沒覺著你太木訥了?”
顧淮一搖頭,道:“他們比我還要話少。”
沈清月臉上笑容淡了些,那時候顧家也不會明目張胆地照顧他惹人懷疑,顧淮小時候吃了不少苦頭。
顧淮聲音輕輕淺淺的,道:“我養父母也沒有虧待我,他們都是很敦厚溫和的人,他們待我……”彬彬有禮。
沈清月歪頭一問:“待你什麼?”
顧淮只笑道:“待我很溫和。”
沈清月點了一下頭,說:“平平淡淡細水長流的日子,其實比吵吵鬧鬧的要好。”
她兩世為人,如果讓她選,她就希望做個很普通的人,父母恩愛和睦,沒有顯赫的外祖父,出身乾乾淨淨,日子寧靜平和,就像現在這樣。
沈清月又問了顧淮一些關於顧家人的事,以免明日去見他們失了禮數。
顧淮道:“我大哥大嫂是很好相處的人,大哥打小就跟著我舅舅走南闖北,大嫂也是撥著算盤長大的,他們夫妻二人很顧全大局。”
沈清月瞭然,顧淮說得沒錯,這樣的人的確很好相處。
“我二表哥略微罕言寡語一些,二嫂很精明,他們夫妻兩個管著河上的事,漕幫的人跟我二嫂家裡關係很親近。他們也都好相處,你別怕,也不會為難你的。”
沈清月一笑,她怕什麼為難?何況無冤無仇,又是一家人,顧家人怎麼會為難她?
顧淮又提起顧三,說:“他是老三,小時候調皮,家裡稍微縱著他些,瞧著有些混不吝,其實做事很有些手段,京中好些生意都是他打理,黑白兩道他都沾一些。”
沈清月小聲道:“只聽平日裡外人傳的,倒是瞧不出來他是這樣的人呢。”
顧淮道:“顧家的人都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只不得罪他們,都好說。”
他立刻又道:“只有一個人不是這樣,你遠著她些就好。”
沈清月心裡知道,顧家就剩顧四姑娘沒說了,她便道:“姑娘家,自然嬌氣些。”
顧淮有些不好啟齒,便只隱晦道:“這丫頭她……她有些不懂事,等長大了,許了人家便無妨了。”
沈清月不懂,便問顧淮:“怎麼個不懂事?”
顧淮鎖眉道:“有些不知道和兄長們的分寸,我兩個嫂子都不計較,家裡倒也相安無事。至於你我,本不住一起,其實也不會有什麼事。她也不會主動尋來,若來,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見她就是。”
沈清月直接就問:“她喜歡你?”
顧淮愣了一下,隨後點了一下頭。
沈清月只是笑著,不覺奇怪,顧淮的模樣和才學,打小就出眾,儘管守孝的那幾年他被耽擱了,也很難阻斷小姑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