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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文腦子嗡嗡作響,雙臂微顫,一時間竟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反駁老夫人。
老夫人受得打擊太大,她沒有力氣再說下去,便讓沈世文先行離開,隨後又同沈世興道:“不管怎麼樣,沈家不能因為月姐兒就讓你們兄弟離了心,這兩個月,你快些把她的婚事定下。她是我們沈家的人,輪不到舒家插手,你也別顧忌著舒家的面子,有合適的就把她嫁出去!你若辦不好,我就親自來辦!”
沈世興哽咽著退下。
沈世昌還在安慰老夫人,老夫人聽不進去,泛黃的眼珠含著淚,茫然地看著內室供奉著一尊菩薩的方向。
第107章
沈世文和老夫人爭吵過後,沒有直接回同心堂,而是自己在內書房裡待了許久,才回去找方氏說話。
方氏婉麗賢惠,並不追問沈世文和老夫人說了些什麼,反而問他晚膳想吃什麼,是要清淡些,還是叫廚房做幾道他平日裡愛吃的菜。
沈世文心不在焉,隨口答了,方氏便著廚房去做了他愛吃的家常菜。
夫妻二人用過晚膳,沈世文沒太吃什麼,方氏也沒有催問他。倒是沈世文自己憋不住了,夜裡洗漱完,坐在屋子裡的時候,與方氏主動說了起來。
方氏原是溫和內斂的人,一聽說永寧堂里吵得那般激烈,也忍不住想要說兩句,最後一想,畢竟是她婆婆和大伯子,到底沒有說出口。
內室里點著兩支嬰兒手臂粗的蠟燭,沈世文端著茶杯久久不飲,長嘆一聲,道:“在家裡比在翰林院還累……”
方氏道:“事兒過了就過了,您別總是想著就好。”
又沒分家,沈世文的性子很有些剛直,方氏便也只能這麼勸。想當初,她也正是看上了丈夫的清高自持。
沈世文點了點頭道:“罷了,如今是大哥當家,母親又不聽咱們的,家裡這些事,我們插手也無用……”他沉默片刻,繼續道:“之前還有件事我沒與你說,去年鄉試的時候,大哥想替族裡人走我的門路,我給拒絕了,還好是不大來往的連宗親戚,大哥也沒說什麼。”
方氏眉心直跳,蹙眉道:“鄉試?難道大哥還想讓你幫人作弊不成?猶戚則疏之,毋使人圖之。身居高位,越是親戚越是要避嫌,大哥怎麼這般糊塗!”
沈世文面色發紅,道:“也不至於是作弊,考卷不好,該罷落的罷落,我又不可能讓同僚留卷。不過大哥這樣做,著實人不舒服。”
方氏則憂心忡忡道:“族裡人請咱們幫忙,卻求大哥頭上。倒不是妾身狹隘……咱們忙前忙後好處落大房頭上不打緊,只怕出了事我們還不知道。譬如您剛說同宗上門請求咱們打點的事,也不知道大哥是怎麼答覆他們的,若一言不慎,族裡親戚心生怨懟,是怨您還是怨大哥呢?”
她話鋒一轉,又道:“還是怨妾身,平日裡少與族裡親戚來往,若這事落我頭上……”
沈世文連忙握住方氏的手,道:“怎麼能怨怪你,遠小人,親君子,這是你我共同的意思。何況這事怎麼說都得罪人,何必由你來得罪,他們要怪就怪。我有官身,他們到底不敢多評論我。”
方氏點了點頭。
沈世文又嘆一聲,道:“現在其實還好,我只說沒有能力,也推脫得掉。怕只怕以後……”
他現在是正六品講侍,按資歷,不出二三年就能升到從五品侍講學士,再熬到正五品大學士,便可直入內閣,估摸著過十年左右,四十七歲的時候可以入閣。
沈家出了閣老,地位水漲船高,上門巴結的人就更多了,沈世文擔心沈家還像現在這樣結交親友,只怕落得個悽慘下場。
方氏目光深遠,也是怕得頭皮發麻。
沈世文安撫她道:“時日尚早,你倒不必現在就怕了。”他又道:“月姐兒那裡,你不要生疏了,也不用刻意過分親熱,像是和母親針鋒相對一般。以前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裝作不知便是。”
提起沈清月,方氏一陣心酸,她雙肩軟了下去,道:“沒有母親的姑娘,是要讓人心疼一些。”
沈世文頷首道:“月姐兒這事兒做的也有些不足,姑娘家手段太狠辣,對她名聲不好,一則不好出嫁,二則這般性子,容易得罪人。只有時時做賊的,沒有日日防賊的,若有疏忽,容易叫人捏住把柄打擊。過剛易折啊!”
方氏行事柔婉,亦覺如此,她卻還是替沈清月分辨了一句:“誰讓她沒有人照顧呢,如有個替她出頭的人,她何必這樣。這事她不肯與我說,我猜是怕牽連我們。她的心還是善良的,像她母親。”
沈世文眉頭微動,啞著嗓子道:“安歇罷!”
方氏起身,與沈世文攜手去床上。
冰消雪融,乍暖還寒,沈家今年沒過元宵節,各人自在家裡吃元宵。
沈世昌待正月二十之前,請了柳家的長輩過府,議和離之事。
柳氏起初不肯,沈世昌吵都懶得跟她吵,只威脅她說:“你若還想寧姐兒有娘家可依靠,你就乖乖回你的柳家!你若不想要這個女兒了,我就留你到死!但你死後,你的墓也不會入沈家祖墳!”
沈大是沈家嫡長孫,將來要繼承家業,沈世昌肯定會好好待他,沈清寧一個外嫁女,又不大被夫家瞧得上,沈家棄了也就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