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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月卻並未回雁歸軒,她小跑著折回去追上了沈世興,喚道:“父親,父親。”
沈世興轉身看著大女兒,剛開春的天氣,夕陽下山的時刻,已經有些涼意,許是沈清月跑得急了,她白皙飽滿的額上,冒著細細的汗珠子,鼻尖也透著點點濕潤,愈顯嬌艷可愛。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有些恍惚,眼神空空地看著沈清月,半晌才回神道:“怎麼了?”
沈清月揪著袖口,故作膽怯,道:“女兒以後,以後……能常去萬勤軒同父親請安嗎?”
從吳氏院裡出來這麼久,沈清月才敢追上來說這番話,沈世興心下一沉,握緊了拳頭,沉沉地“嗯”了一聲,道:“你來吧。”
沈清月詫異片刻,父親的態度似乎並沒有她想像中的冷淡。
她抬眸一笑,眼尾上翹,妙目如星,沈世興心裡五味雜陳,目光一閃,撇開眼道:“一會兒更冷,早些回去吧。”
沈清月行了禮便走了,沈世興卻在原地站了許久,他想起老夫人賞沈清月尺頭的事兒,便改了方向,親自去了永寧堂。
沈世興站在永寧堂門口,盯著牌匾許久才進去。
其實永寧堂原先不叫永寧堂,是在沈老太爺去世之後,老夫人才做主改了名字,她希望從今以後,家宅安寧。
沈世興進了次間,請了安,拱手道:“母親。”
老夫人靠著大迎枕,丫鬟芊結拿著繡捶輕輕緩緩地替她捶腿,她眼皮子都不掀一下,淡聲道:“你來做什麼?”
沈家幾位老爺成家立業之後,老夫人便不叫他們日日請安服侍,母子二人一年也見不到幾面。
沈世興道:“兒子是來問問您賞月姐兒緙絲綢緞的事兒,倒不知是為了什麼。”
老夫人驟然睜開眼,望著沈世興冷哼道:“自己房裡的事都弄不清楚,還跑來問我!”
沈世興赧然道:“……兒子失職了。”
老夫人靠了靠大迎枕,將荷包的事悉數告知,末了道:“這還好是鬧到我跟前來了,否則月姐兒的清白就毀了,你正好送她去尼姑庵里,眼不見為淨,你自瀟灑快活你的去。”
沈世興的表情,從皺眉到切齒,再到勃然變色卻隱而不發,他的壓槽都在發顫,鐵拳緊緊地攥著,怒氣一層一層地積累,眼眶都泛著紅。
老夫人看著滿面萎靡的兒子,與沈清月眉宇間的堅韌對比鮮明,又道:“你再消沉下去,這輩子就過去了。月姐兒都這麼大了,估摸著也在家中待不了多久,你以後能對她好的日子不多了。”
沈世興微微哽咽道:“兒子知道了。”
老夫人狠狠擰眉,揉了揉眉心,芊結放下繡錘問:“老夫人頭風犯了?”
沈世興上前一步,焦急:“母親……”
老夫人一抬手,低聲道:“罷了,你走吧。”
沈世興欲言又止,快步出了永寧堂,大步往吳氏院裡去。
吳氏正和收拾齊整的沈清妍一道用飯,小姑娘臉上淚痕未消,卻已經平靜了許多。
吳氏夾了一筷子雞肉給沈清妍,聲音溫和道:“老夫人既然罰了你抄佛經,這些日子就好好待在我這兒算了,再不要出門,反正陶娘子暫時也不來教你們刺繡了。”
沈清妍心裡知道她說什麼吳氏也不會信了,便咽下飯,欲等以後再解釋。
吳氏見女兒乖順,終於笑了笑,臉上笑容還未散去,便有丫鬟來道:“夫人,老爺來了。”
吳氏大喜,起身想去迎接,丫鬟慌裡慌張,還未多說一句話,沈世興便怒氣沖沖地進來,連下人都不揮退,走到沈清妍身邊,狠狠地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過去。
沈清妍傻了眼,待面頰紅腫凸起,火辣辣得疼,她才反應過來,顧不得小姐身份,“哇”地一聲嚎啕大哭。
跪了三天,今天才出來,母親扒她的衣服,父親掌摑她,沈清妍從未受過這種委屈,她鬼哭狼嚎,恨不得死了算了。
吳氏一把抱住沈清妍,攔在沈世興面前,道:“老爺,你這是做什麼!”
沈世興忍住打吳氏的衝動,怒目圓睜道:“荷包的事,你還想瞞我到幾時!”
吳氏張大了嘴巴,腦子轟得一聲響,磕磕巴巴道:“老爺……這不是妍姐兒的錯,是月姐兒她害妍姐兒啊!妍姐兒才多大,她怎麼可能跟張家小郎君……”
沈世興並不聽,丫鬟們都嚇得退了出去,外邊能聽得到的,便只有兩道哭聲伴隨著瓷器砸碎的聲音。
過了許久沈世興才從吳氏院裡離開,他怒髮衝冠的樣子不少丫鬟婆子都看見了,這是一點兒臉面都沒給吳氏留。
主子拌嘴不是新鮮事兒,像三房夫妻兩個鬧這麼大的卻很少,閒話一會子就傳開了。
雁歸軒里,丫鬟春葉從大廚房要了一碗蒸雞蛋回來,便順道笑著把這事同沈清月說了。
冬雪擺著飯,低頭不語。
沈清月手裡拿著針線,淡淡地打量了沉默的冬雪一眼,這丫頭人如其名,膚白如雪,安安靜靜,倒是討巧的很。
就是這樣乖巧的丫頭,上輩子爬了張軒德的床,一躍成了通房。
沈清月將手裡的東西都扔進笸籮,吩咐春葉說:“你留下伺候,其他人都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