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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興記得,上次林媽媽冤枉沈清月擅自出門,雖然她辯解說是好心一片才有此誤會,卻還是在他心裡種了一根刺,如今看來未必如她所說,所以沈世興一下子就懷疑到了林媽媽頭上。
林媽媽原先是吳氏的人,老夫人心裡門兒清,她默認了沈世興的說法。
老夫人想著還有外客在此,她便小聲吩咐了丫鬟芊結去查看。
林媽媽正在沈宅倒座房的屋子裡養傷,她昨夜裡衣裳都被鉤子勾破了,胳膊和背上皮開肉綻,半夜裡開始發熱,早上請了大夫,現在還昏迷著,不過她身上的傷,已經足以證明,她便是昨日老賊。
芊結回來悄悄地稟了老夫人,果然如沈世興說的那樣,林媽媽身上正是有鉤子勾出來的傷痕。
老夫人抿緊嘴唇,半晌才道:“水落石出了,原是新買進來的莽撞丫鬟做的,已經著人發落了。”
這個交代未免敷衍,不過大家心知肚明,誰也沒有明說,唯有吳氏面色灰白,額上冷汗涔涔。
沈世興捏著拳頭,狠狠地瞪了吳氏一眼。
這事兒算是結了,周夫人也不好意思再繼續看人家處理家事,在方氏的陪同下,一道出了暖閣。
暖閣里只剩下老夫人、柳氏和沈世興夫婦,以及沈清月。
老夫人登時變了臉,神色冷漠絲毫沒有方才的大度慈和之色,她左手緊緊地捏著座椅的扶手,目光陰冷地看著吳氏。
柳氏還要顧全大局,她聲音溫和地問老夫人:“用假花可行嗎?就怕姨母知道了心裡介懷。”
老夫人皺了皺眉。
沈清月上前答道:“普通牡丹也就開個十來天,通草花長盛不衰,寓意長長久久,我以為倒是通草花的意頭更好。何況這樣的通草花,在市面上的價值並不比真牡丹低廉。”
眼下通草花還未風靡,物以稀為貴,這樣巧奪天工的一朵,若真要賣出去,所得銀兩不比真牡丹低。
老夫人眉頭舒展開,下了定論:“就用通草花。”
便是叫蘇老夫人知道了,也有這樣的說辭對付。
柳氏笑一笑,又誇讚沈清月道:“幸好月姐兒手巧。”
沈清月不語。
沈世興此時才問吳氏道:“那林媽媽好端端的,為何同老夫人舉薦月姐兒養牡丹?”
吳氏眼神一閃,繃著臉道:“妾身哪裡知道。林媽媽自己來找妾身,說是月姐兒要替老夫人分憂,與妾身真是沒有半分干係。”
誰信!
沈清月並不辯駁。
老夫人盯著吳氏,冷聲道:“待林媽媽醒來,就都知道了。”
吳氏身上猛出虛汗。
沈世興兩指一併,指著吳氏道:“林媽媽醒來,若說是你的主意,你就給我住莊子上去!”
吳氏腦子嗡嗡作響,險些昏死過去,沈世興竟然要趕她去莊子上,這不就差告訴別人,他要休了她!
她從椅子上衝起來,撲到沈世興身上,抱住他的手臂,道:“不、不,老爺……不是妾身,不是妾身……”
沈世興沒有在老夫人和柳氏跟前給吳氏留一丁點面子,他拂開吳氏,鐵青著臉側了身子。
沈清月低下頭去,福一福身子,告退了。
場面實在難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不該看。
沈清月剛出去,花廳外的丫鬟進來稟道:“老夫人,蘇老夫人和蘇郎君來了!”
貴客將至,沈老夫人和柳氏趕緊去迎。
沈清月在廳內站著,正好幾個丫鬟搬了幾盆普通的牡丹進來,在柳氏的凌厲的眼神示意下,很快便將花拿走了。
柳氏不知是何緣故,待丫鬟拿走了牡丹,她便轉頭看了沈清月一眼,這一看,正好和沈清月的清冷鎮定的眼神對上了,駭得她驚了神……一個不足十五歲的姑娘,怎麼會有這樣從容又鎮靜的眸子。
沈清月先挪開了視線,她朝著牡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就知道這事兒少不吳氏推波助瀾。
吳氏捏著帕子,咬著牙微抬起下巴,恍若未覺。
很快,蘇老夫人領著嫡孫蘇言序到了花廳。
蘇老夫人只生育了一兒一女,兒子已經病逝,生前是保定府的知府,因此蘇家和保定府地方大族豪紳還有些往來,如今蘇家獨獨落下一個嫡孫蘇言序,今年十六歲。
蘇家這回來的除了僕人,只有蘇老夫人和蘇家的獨苗。
蘇老夫人排場很大,一半丫鬟婆子去了客房安頓,另一半跟著她進了沈家花廳,浩浩蕩蕩如世家大族出行一般。
一行人進了早就布置好的花廳,蘇老夫人坐下後,兩家人見了禮,她便掃視了一眼花廳,看到了擺在長案上的花朵,目光很快就挪開了,嘴邊揚起一個滿意的笑容,沈老夫人鬆了一口氣。
柳氏催著丫鬟去廚房傳膳。
花廳里,蘇老夫人和沈老夫人與沈家的夫人們坐在一起,吳氏已經提前告病回了院子,沈世興見過了長輩,也離開了花廳,沈大、沈正章還有顧淮和周學謙,同蘇言序坐在另一桌。
花廳里十分熱鬧,沈老夫人與蘇老夫人敘過一番不表,又引薦了周夫人,談論著適宜的話題。
沈清月與堂姐妹和嫂子們,則在暖閣里用膳,沈清慧吃得心不在焉,眼睛頻頻往隔扇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