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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坐了一會兒,見時候不早,便散了,沈正章親自送顧淮出去,沈大與周學謙同行。
周學謙少不得問幾句有關顧淮的事,便粗略曉得,他是極有才氣的人,非常擅於做八股文章,他雖然只是個秀才,但是卻在沈家族學裡當業師。
沈家族學裡請了蒙師和業師,業師至少都是舉人以上,唯有顧淮一人破格提用。
周學謙好奇地問:“如此才華,不知師承何人?可是大舅舅?”
入仕做官,人脈來處有三,一則同窗,二則同鄉,三則師生。
顧淮這樣有才之人若叫沈大老爺招攬去了,倒是沈家的福氣。
沈大搖首道:“非也。他師從何人我也不清楚,不過他明確地拒絕了我父親與我二叔的好意。他答應在沈家教書,不過是看在與我二弟關係好的面上。潛龍飛天,沈家容不下,不過請他暫居而已。”
如此說來,倒不是顧淮欠沈家的人情了。
沈大又道:“正是他教得好八股,這兩年沈家族學出了好幾個舉人,有幾個就是顧先生的學生,那幾個學生很是感激他。”
周學謙怪道:“可我觀其衣著,倒似……”
不那麼富有。
沈大見怪不怪,道:“他不喜欠人情,認為拿一份束脩做一份事業,輕易不會收別人好處。他又是讀書人,便是有錢,恐怕也不會特意在衣著上費心思罷。等將來娶妻就好了。”
“他還未娶妻?”周學謙大吃一驚。
“因守孝耽擱了,不過他今年就要下場,他同宗顧家,應當會替他操心此事。對了,表弟,你今年可要下場?是回浙江還是在京中?”
周學謙答道:“我是京衛籍,一直未改,可在順天府應試。”
沈大一笑,道:“你我還是同科了。”
周學謙忙說不敢,沈大已經中了幾年的秀才,他則是前面才中。
二人說著,便分道揚鑣,周學謙回了院子,沒多久周夫人也回來了。
母子在房中敘話,打發了下人。
周學謙見周夫人面有疲倦之色,問她可是累了。
周夫人扯著嘴角道:“京中夫人們比台州府的夫人們難應付多了。”
周學謙深以為然,沈家在京中還不算什麼厲害人物,但同輩兄弟,有一兩個翹楚,著實令人驚艷。
周夫人壓低了聲音道:“來之前我還擔心的很,沒想到沈家果然烏煙瘴氣!自家人跟自家人鬥來鬥去,她們妯娌不和,倒叫外人看了笑話,幾個姐兒也不安分,沒教養。”
周學謙皺眉道:“四妹妹也是如此?”
沈清舟明明乖巧,而且雙親很好,至於沈清月……他放在嘴邊,心想到底不熟,卻不好提起。
周夫人鬆了眉頭,道:“舟姐兒很好,還有月姐兒也是個可憐人。”
周學謙眉頭微動,問道:“什麼意思?”
周夫人本不想叫周學謙摻和內宅之事,不過同在屋檐下,她怕兒子不小心攪和進去,便將今日之事說了,又特意囑咐道:“你可不許廝混內闈,否則叫你爹曉得了……我可管不了你!”
周學謙了解到沈清月的同情,不禁神思恍惚,低聲道:“生母早逝,繼母繼妹,二妹妹是有些可憐。”
周夫人臉色柔和一些,道:“可不是麼,我瞧著都有幾分心疼,我若生個這樣好的女兒,還不捧在手心上疼愛?”她神色微凜,看著周學謙道:“你現在不准想那些心思,你祖母身體還不知撐到幾日……”
周學謙端起茶杯,垂下眼皮道:“母親多慮,親戚一場,血脈相連,兒子才心生同情。”
周夫人還是很放心的,畢竟在台州府,周學謙雖待人謙和有禮,卻從未見過他和哪個女子過分親近過,兒子很分得清輕重,沒道理到了京中就變了。
母子二人敘過內宅閒話,便說起了正經事。
周夫人問他:“可去過那邊了?”
周學謙點著頭道:“去過了,大人已經知道我們來京中了,不過祖母身體堪憂,父親調職之事,還是等一等再說,左右大選日子還沒到,著急也無用。”
周夫人知道是這個道理,她看著周學謙道:“你舉業的事我也很擔心,我聽說沈家有個先生很厲害,尤其擅做八股文。”
周學謙手一抖,揚眉問:“您說的是顧淮顧先生?”
周夫人連聲應道:“就是他,你可見過了?可有交流學術?”
“……見過了,交流了。”周學謙順便將周夫人剩下的話也答了:“他學問很好,眼光獨到,評文一針見血。”
周夫人十分心動,不過眉頭卻蹙著,道:“可惜聽說他今年也要下場,若中得舉人,怕是再不會在沈家教書,倒是你運氣不好了。”
“……”
就讓他運氣差著。
“你也不要耽誤學業,自己在院子裡讀書,或者有問題找兄弟們相商,你大表哥二表哥還是可以交往之人,借他們的光,叫顧先生點撥幾句,再以禮謝之即可。”
“……”
周夫人還惦記著一件事,她道:“你外祖母留下的那副顧繡,終於可以找人修補了,不過我也不識得什麼人,我得空去問一問你大舅母提過的那位在沈家教蘇繡的陶娘子,有沒有熟識的人,你若有空出去了,也替我留意京中繡坊,有沒有厲害的秀娘可以修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