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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學謙吐出一口氣,鬆了拳頭,輕聲道:“母親您告訴我,您到底跟月姐兒說了什麼?”
周夫人見他微微服軟,也放緩了語氣,道:“月姐兒是喪母長女,你也看見了,她繼母不良……”
“母親就嫌棄她這個?”周學謙似乎輕鬆了一點。
周夫人點著頭道:“學謙,你爹就你一個孩子,你不要讓家人失望,你將來娶的妻子要做周家的宗婦,不是誰都能做的,你明白嗎?”
周學謙“嗯”了一聲,轉而道:“好,兒子等放榜。”
沈清月的那些不足,他能努力給彌補過去,只要他中了舉人,有了功名,前途無量,家裡人多少會順著他的意思,想娶喪母長女並不是什麼一定不可的事。
周夫人見周學謙妥協了,心裡的石頭也落地了,她蹙眉看著兒子,道:“你不是病了?我聽你聲音不太對。”
周學謙點頭道:“有些著了風寒。”
他聲音又恢復了往常的平和輕緩,周夫人眉眼漸漸平靜下來,她擔憂地道:“你先回休息,我這就派人給你請大夫來。”
周學謙作揖退了出去。
周夫人待周學謙走了,背後沁了一身的冷汗,畢竟兒子方才的樣子,真的將她嚇住了。
她從未見過那樣子的周學謙。
周學謙回房休息了,但他休息不好,他一睜眼一閉眼都是放榜的事兒,他又開始轉轉反側,患得患失,萬一沒中怎麼辦?
他該怎麼跟沈清月說,他能讓她再等她三年嗎?
他安慰著自己,一定會中的,畢竟顧淮的才能那麼出眾,教不錯他。
雁歸軒。
沈清月當眾說出那樣的話,回院子的路上,心裡空落落的,她要早知道姑姑會那樣嫌惡她,便不會打周學謙的主意。
她不知道周學謙回去之後會怎麼跟姑姑說,他會不會跟他母親吵架呢?
沈清月私心裡是不希望周學謙和周夫人吵架的,她已經害他傷心了,再不想害他和母親鬧不愉快。她想起周學謙溫柔的臉龐,料想他很快會將她忘了罷。
她抬眼看向窗外的黃瓜藤,近來無人料理,架子上的藤蔓都枯黃了,僅有幾片葉子隨風飄零,孤孤單單,好生可憐。
他忘了她也好,她這樣心機深沉,也不值得他記。
只是不知道,他今生再娶兩任妻子,會不會又擔上克妻的名聲。
她希望不要這樣……他這麼好的人,怎麼會克妻。
沈清月想著想著,眼淚就掉下來了,次間外傳來腳步聲,她怕丫鬟瞧見,立刻擦了眼淚,換了個坐姿。
她很快就打起精神。
吳氏這段時間真的安分了不少,各處討長輩歡心。
而吳鴻飛也很機靈,他也許會用欲揚先抑的手段給沈世興吹耳邊風,不經意地抱怨說“吳氏是心直口快,好心辦壞事的人”,沈世興耳根子軟,聽得多了,怕是又要回心轉意。
沈清月聽說,吳氏最近已經在沈世興的萬勤軒里宿了一晚,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眼下吳氏姑侄倆還沒大動作,但卻在一步步地奪得沈世興的歡心。
沈清月略收拾了一下,便往沈世興書房裡去了,恰好吳鴻飛不在,她便留下來跟沈世興多說了幾句話。
她見沈世興桌子邊有一摞文章,像是八股文。
沈世興又不參加考試,用不著寫這樣的文章,字也不像他的,定然是吳鴻飛交過來的,沈清月走過去,默默地看了幾眼,。
沈清月是不會做八股文的,但是她大概知道八股文要寫什麼東西,大概就是破題、承題、起講、領題、出題、過接、收結,幾個部分,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破題一句,破題破得好了,後面的也不會差。
她便翻看了吳鴻飛的文章,背下了其中破題的幾句。
沈世興見她對八股文感興趣,便問:“月姐兒怎麼看起這個來了?”
沈清月笑一笑,道:“我不過是聽哥哥們說得多了,一時好奇看兩眼。”
沈世興同她道:“你吳表哥的八股文做得不錯,明年應能中府試。”
沈清月淡笑著,吳鴻飛能不能中府試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他前一世七年都沒考上舉人,也沒入貢,二十多歲還謀不上官職,後來他做的醜事公之於眾,還要吳家給他收尾,最後爛攤子還落到了她手上。
她背下之後,便去找了沈正章。
偏偏沈正章不在,沈清月便留了話給沈清舟,說她有作八股文的問題要問他。
沈正章最近幾日忙著四處交遊,以文會友,回來的時候,都是住在前院,直到放榜的前一天,才回了後院。
而放榜那日,恰好是沈清月去見羅媽媽的日子,她只好先出門親自接羅媽媽過來。
沈清月這日已經算早起了,不過她要梳妝打扮,出門的時候,天都透亮了。
她坐馬車去了青石齋,請了羅媽媽一道上車,回沈家的時候,卻在路上被堵住了,只聽得外邊鑼聲喧天,馬蹄聲嘚嘚,還有眾人的歡呼聲。
羅媽媽在車子笑著同沈清月道:“今日鄉試放榜,估摸著是去報喜的。”
她挑起帘子往外一看,街道上,一名官員穿著官服領著幾名衙役,吹吹打打跟她們的馬車往同一個方向去了,官員的身上還有補子,身後跟著的還有二報、三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