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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正章瞪了瞪眼睛,愈發覺得沈清月說的有道理,只是這其中彎彎繞繞太多,他一個讀書人,不常混在內宅,一時間想不通透。
他眨著眼問:“可還有其三?”
沈清月道:“其三則要論他到底為什麼要帶乞丐去醫館。”
沈正章問道:“為什麼?”
沈清月答說:“兩種可能,一是他本身有事耽擱,不想遲了,所以借乞丐之名遮掩,二是他這人剛強狹隘的很,明知道乞丐故意訛詐,寧耽擱時間,把錢給大夫賺去,也不肯叫乞丐占一分一毫的便宜。”
沈正章皺著眉問:“二妹覺得是哪一種?”
沈清月道:“不管是哪一種,他都和仁善沾不上邊。但我希望他是第一種,若是第一種性子,不過是虛榮和怯懦小有心機而已。若是第二種……當天他空閒無事便罷了,明知道要去書院讀書,還要親自留下和乞丐較真兒,未免有些太錙銖必較、睚眥必報。這樣的人,不好招惹。這就是我說的其三——他本身動機不純,卻叫小廝說他是擔心乞丐拿著銀子不去看大夫,才扭著人去醫館,如此看來,他的確不是良善之輩。”
沈正章聽完分析,驚出了一身冷汗,枉他讀了那麼多聖賢書,卻好似腦子還不如沈清月一個十五歲的姑娘。
方氏亦是眉頭緊鎖,其實此事她是有些疑心的,譬如小廝在先生面前替主子解釋,她也覺得不妥,可她沒有這麼快就像沈清月這般分析得清清楚楚,頭頭是道。
她一面驚詫沈清月的敏銳聰慧,一面害怕趙家郎君若是心思狹小的第二種人,這門婚事要是退不掉,她怎麼敢把沈清舟託付出去!
沈清月覺著自己說的話太重了,輕聲道:“這不過我是的一點猜測,若事情是真的,我猜的也就七七八八了,若傳言早傳變了樣子,被人‘潤色’過的,倒未必是這樣。”
沈正章木著臉搖頭道:“這事我找的是國子監誠心堂的學生打聽的,趙郎君也是誠心堂的學生,大概是錯不了的。”
方氏道:“如今國子監已經不比太祖在世之時,現在還在國子監讀書之人,多半是要走蔭監之路。趙郎君父親是進士出身,趙郎君又是嫡子,不愁沒有好先生教,天資再差,好好上進一二十年,總會有所成就,他卻挑了國子監這條路,說明他本身也不是能吃苦耐勞之人。”
沈清月深以為然,她道:“但凡偽善之人,沒有不露出把柄的。伯母,您且先拖延下舟姐兒的親事再說。”
方氏點頭應下,待天黑沈世文下了衙門,她便將此事告之於他。
沈世文皺了皺眉,他也打聽過趙郎君的名聲,小郎君一貫風評不錯,他倒沒再細緻打聽,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而且方氏分析的很有道理。
沈世文漸漸回神過來,面色沉鬱地對方氏道:“我打聽的幾個人都是說他好的,若只是碰巧就罷了,萬一外邊兒全是說他好的,這就反常了。便是聖人還有人罵的,這世上沒有完人。”
方氏心裡更緊張了。
沈世文安撫她道:“你放心,舟姐兒還沒及笄,一時半刻成不了婚事。”他又捏著方氏的肩膀道:“夫人賢惠機敏,以小窺大,娶妻當如此!”
方氏笑著搖頭,替沈世文寬衣解帶,道:“哪兒是我說的,是月姐兒下午來坐的時候,她說的,只國子監那一條是我說的。”
沈世文訝異道:“月姐兒說的?”
方氏點了應了一聲。
沈世文沉默了一會子,方道:“可見月姐兒是有仁愛之心的。先前老夫人指責她的時候,我還有些擔心她像老夫人說的以計謀事,手段心思落了下乘,倒是小瞧她了。”
方氏笑說:“月姐兒有主意有分寸,比舟姐兒都省心。”
隨後,方氏又提了趙家和永恩伯府的交好的事,沈世文倒沒說話了,他雖覺永恩伯府行事不仁,到底沒權利去干涉趙家和誰交好,真要論起來,沈家也有幾門說不乾淨的事兒。
內室里,夫妻二人交談的聲音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淺淺的呼吸聲。
翌日,沈世文特地去再次打聽趙郎君的名聲,外人無一不說他的好話,沈世文徹底動了和趙家退婚的心思,奈何兩家已經交換信物,當年互換玉佩之時,還有人證,若這樣退了,趙家肯定不依不饒,一定會傷了舟姐兒的名聲。
會試臨近,翰林院的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沈世文暫時擱置下沈清舟的婚事。
二月初九,會試第一場開始。十二日第二場,十五日第三場。
與此同時,坊間賭場生意如火如荼,來來往往有達官貴人的家僕,亦有平民百姓。
原先居首的陳興榮已經讓位於人,但是並不是讓給顧淮,而是另一位閣老汪閣老之子。
汪閣老的小兒子是往科的舉人,所以今歲並未參加鄉試,坊間也就沒有什麼人談論他,但他上一科也是解元,因故沒有參加會試,輪到今年才考了會試。
汪閣老曾經是探花郎,他的小兒子上一科還中了解元,家族底蘊比顧淮深厚得多,且還有閣老父親坐鎮,汪郎君一下子竄到了賭坊里魁首的位置。顧淮雖然在燈節夜裡聲名大噪,到底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兒,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眼裡,這並非什麼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