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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鶯是葉家的掌上明珠,葉家人也不是好相與的人,周家在京城還不知道能不能站住腳跟,若在京城待不下去,將來還要退回台州。
周學謙父親孝期還沒過,人脈關係已經冷淡下不少,將來起復還要求著葉家幫忙,當時周家在台州,周大人並不敢得罪葉家,包括周家現在也不敢。周夫人一切從夫,何況婚事還是老太太臨終前的遺願,她明面上連抱怨都不能有一句。
周夫人後來也算是默認了葉鶯小產後的喜怒無常,只是到了京城來,兒媳婦性子還沒點兒收斂,她著實心力交瘁,累得夜不能寐。
周學謙一貫心硬不下來,因為孩子的事,對葉鶯也有愧疚,向來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受傷的事兒,也一直瞞著周夫人。包括葉鶯在沈家打傷了他,他回了家也沒指責一句。
憑周夫人怎麼追問,周學謙在周夫人跟前一句解釋都沒有。
周家的日子又回復到剛進京頭兩天那樣安靜,周夫人能偷得這半刻消停,已是心滿意足。
臘月中下旬,各家各戶都忙著籌備過年,掌宅的主母都忙得腳不沾地,顧淮衙門裡也忙,沈清月便將羅媽媽的兒子叫回前院幫忙。
十六是尾牙,沈清月和顧淮名下的商鋪也陸陸續續準備關門了。
沈清月今年還特許了待嫁的兩個丫鬟回本家去,身邊就只有春葉和雪竹,還有其他四個“珠”字輩的二等丫鬟,因羅媽媽調教的好,四個二等丫鬟也很得力,顧家的一切都有條不紊。
十八的時候,蘇家要到沈家去下聘,吳氏已經病入膏肓,沈世興則叫了沈清月這個長姐過來幫忙。
沈清月去得早,照例先去雁歸軒看了三個孩子,沈正康後來也去雁歸軒找她,姐弟兩人才一道去了廳里見客,他倆一前一後地走著,康哥兒一副乖順的樣子。
沈世興已經到了廳里,沈清妍悄悄地躲在後面,她看見沈清月和沈正康一道來的,心裡登時生了根刺,扎得心窩子生疼。
沈清月倒不知道沈清妍在偷聽,進了廳來,見過禮,便領著沈正康坐下。
沈世興十分自豪地介紹道:“這是我的長女和長子。”
蘇家的使者倒也客氣,竟朝沈清月拱手回禮,道:“真是長姐如母啊!”
沈正康偷偷抬頭瞧了沈清月一眼,沈清妍在後面氣得半死——長姐如母,沈清月快害死了她的母親,現在外人竟然說沈清月像她的母親!
可惜沈清妍再生氣也無濟於事,廳里使者對沈清月還是十分尊敬。
蘇家著人送上聘禮單子。
聘禮抬進巷子的時候倒是氣派,三十六抬,就是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東西,只有能看到禮單的沈家人才知道。
沈世興過目了禮單,臉色不太好看,又遞給了沈清月瞧,沈清月淡淡地笑了一下,一則是給蘇家和沈清妍體面,二則蘇家的禮單的確好笑,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什麼四扇圍屏、描金山水紋海棠式妝奩,關於木料,隻字不提,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料子。
蘇家使者心裡有數,但見沈清月笑容得體,沒有甩臉子,緊繃的臉頰,輕鬆了幾分。
沈清妍心有偏見,便以為沈清月臉上的是嘲笑,更是恨上加恨。
隨後沈清月還叫了身邊的二等丫頭“珠言”,沈清妍肺都氣炸了,顧家的丫頭竟然敢跟她同了名,肯定是沈清月故意取的!
沈清妍躲在後面,渾身發抖。
蘇家下聘的事,不到半個時辰就結束了。
沈世興沒得費工夫親自去料理這些聘禮,使喚了下人收起來,便自顧忙去了。
沈清月去了同心堂,沈正康也跟了過去。
沈清妍則回去大哭了一場,沈清月成親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沈家誰不捧著顧淮?
一個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在她身上就這樣匆忙地被家人敷衍過了,是個人就會意難平。
她再難過,沈家沒有人有功夫去顧及她的小心思。
同心堂里,一眾女眷在一起說話,沈正康一個哥兒在場,怪不自在的,何況他又不常來,好像和二房的人格格不入。
方氏和沈清月也看出沈正康的拘謹,方氏便叫人將繁哥兒喚來,讓他們倆玩去。繁哥兒十五了,再不是小孩兒心性,其實和康哥兒玩不來。
正巧沈正章回來了,他領著繁哥兒進來,叫康哥兒一起去書房。
沈正康歡歡喜喜地去了,他一走,房裡人就問沈清月,這小子怎麼黏上她了。
沈清月搖搖頭,道:“我不知道,約莫父親給他請的先生不錯,開導了他。只要他不走歪路,隨他去。”
二太太笑道:“二爺就知道領著他倆去書房,難為現在的哥兒一年到頭都在讀書,快過年也放不下學業。”
沈清月想了想,起身說去書房看一看,她沒進去,就躲在外面。
讀書講究循序漸進,沈正繁和沈正康年紀差得大,資質不同,學習進度不同,沈正章不好講學,不好考問,就挑了一首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給他們讀,還問二人:“‘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作何講?”
其實沈正章就是隨口問一問,沒打算兩個弟弟在這個年紀真能講出來,沈清月也以為他倆年紀還小,講這個肯定講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