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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梅如今夫妻琴瑟和諧,公婆待著親切,兒子也可愛健康,總覺得很滿足,如果娘家能好起來,大哥前途錦繡,二弟能結上一門好親,特別是小妹嫁個好人家,那就是最好的了。
女兒女婿的到來,讓高氏夫婦很是歡喜,夜裡天未黑就收了工,絕不像村里大多數人家那般,家裡來了個幫工的,一定干到轟黑才會回家。回到家大梅和唐妙已經包上了餃子,韭菜蘿蔔豬肉餡,還有芫荽蘿蔔豬肉餡,薛思芳不吃香菜。
高氏一邊跟女兒敘舊,問她婆婆家的事情,囑咐她跟婆婆好好處,他們家就一個兒子,也沒什麼矛盾。大梅自然一一應著。高氏又問她可去看過了嬤嬤,帶來的禮物有沒有送一份去,大梅說去過了禮物也分了,嬤嬤在家給寶兒做虎頭鞋呢。
餃子出了鍋,因為包得多,高氏便撈了一傳盤,讓杏兒給嬤嬤家送去,順便去叫爺爺四叔和三叔來喝酒。大梅炒了一個肉絲扁豆,醬爆茄子,韭菜雞蛋,用餃子湯做了一小盆海米芫荽湯,把薛思芳帶來的高粱酒拿出來給男人們喝。
老唐頭沒來,老四和老三來的,一家人說說笑笑吃得正歡三兒也來了,手裡拎著幾條小乾魚,燒過的,說請妹夫吃的。唐文清少不得留他吃飯喝酒。
夜裡婆媳孫女的湊一起,邊扒棒子邊話家常,荊秋娥家的薔薇五歲了,大家都隨了叫女孩子的習慣,不喊名字反而叫她嫚嫚。這小丫頭卻不喜歡粘人,總喜歡自己呆著,有時候蹲在地上摳知了龜或者是螞蟻窩,一摳也是老半天。
唐妙有空的時候特喜歡逗那個小丫頭,肉嘟嘟的,像搖頭娃娃一樣甚是好玩。可小丫頭不喜歡跟別人玩,只喜歡自己呆著玩。
大家說話扒棒子,嫚嫚就坐在蒲團上玩棒子裡抓來的小青蟲,嘴裡念念有詞。唐妙看見,過去逗她,“嫚嫚,別玩蟲子了,姐姐跟你玩編小兔子吧!”
嫚嫚看了她一眼,“才不要,我要玩蟲子!”說著纖細的小指頭戳呀戳,唐妙見青蟲開始吐水,覺得反胃,便走開了。
薛思芳幫了兩天工,便讓大梅住下,他回家幫爹盯著。走得時候除了唐妙大家都下地去了,薛思芳拉著大梅的手,戀戀不捨,“大梅,你想住多久呀!”
大梅笑著道:“等秋收完了吧。”
薛思芳苦著臉,“你也忍心。”說著便去摟她,來這裡高氏是讓他們小夫妻去西院睡得,可大梅戀著和妹妹親近,加上臉皮薄也不好意思,便跟唐妙她們一炕睡。
有了媳婦的人跟想媳婦的又不是一個滋味,就算成親幾年了,一分開他還是想得要命。
大梅感覺他身體靠近,忙推了推他,“幹嘛呢,小妹還在呢!”
薛思芳將媳婦壓在牆上,親了親,才道:“小妹可懂事了,只要我們獨處,她老早躲起來了,辦點什麼事兒的時間也夠了!”
大梅啐了他一口,“快走吧,都有孩子的人了,還這樣不正經!”
薛思芳只好戀戀不捨地收拾東西出去套車。
唐妙正在外面劃拉曬糙,見他目光綿軟的,嘻嘻取笑道:“姐夫,走的時候記得別落東西啊!”
薛思芳不知,接口道:“你姐都收拾了呢,沒落下!”
唐妙舉起竹耙,在他眼前劃拉了一下,“不對吧,我看你的魂兒沒帶著呢!”
薛思芳被她取笑也不惱,看了她一眼,上車打馬走了。
唐妙和大梅把熟了的茄子辣椒扁豆之類的菜摘了,雖然院子不是很大,但是各種菜有個一畦就夠吃的,只要不缺水每天都能摘一小籃子,很是喜人。平日裡王氏也來摘點回去,唐妙也會給奶奶家送去。
看了看,她說去西河挑水澆菜,大梅心疼她小說自己去,唐妙攔著不許,大梅便讓她不要爭,姐妹兩個去抬。回來兌了漚過的尿,把菜都澆了,出來發現門口站著個人。
唐妙見是蕭朗家的常叔,忙熱情道:“常叔,你怎麼來了?”
常叔手裡捧著蕭朗給唐妙的禮物,跟著進了屋,把禮物放炕上,“少爺尋思著小姐的紙墨筆該缺了,讓老奴送來,另外還有一塊別人送的布,是頂頂好的煙羅紗,少爺說小姐留著做件衣服。這裡還有寫點心乾果的,還有幾斤肉,是我們奶奶送的。”
唐妙道了謝,微微蹙眉,“他怎麼不來了?病了嗎?”
常叔笑著搖了搖頭,“少爺好著呢,就是有點疑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想事情,想不透就不出門。”
唐妙詫異,“他想什麼?真是沒事找事的,你讓他空的時候來一趟,我家裡忙著呢,走不開。”
常叔點了點頭,“謝謝唐小姐。老奴回去肯定跟少爺說的。”看著唐妙臉色有點憔悴,本來紅潤白嫩的臉頰上有著很明顯的刮痕,倒像是上等的美玉瓷器被劃了什麼痕跡,應該是下地幹活被玉米葉子剌的。要是少爺知道了,心肯定是抽抽地,什麼事情也相通了,常叔喜滋滋地保證了,然後告辭。
大梅留他喝茶吃了飯走,常叔說家裡還有事情,要盯著少爺呢。
唐妙她們便也不挽留。
常叔走後,大梅笑眯眯地看著唐妙:“小山不是得了相思病吧。”
唐妙白了大姐一眼,“哎,成了家就是不一樣,一點都不害臊了,什麼話都敢說!”大梅臉紅了,啐了她一聲,“小樣兒,還不是為你好!”
唐妙檢點了一下禮物,嘆了口氣,不明白蕭朗是怎麼了,突然心頭一動,難不成--這小子青春叛逆期?這時候無比的關鍵,可不能讓他走了什麼歪路!她又關愛泛濫,覺得自己真是個知心大姐姐,回頭見大梅笑眯眯地看她,臉紅了一下,抱著東西轉身去了西屋。
三天後,老唐家撞鬼了。
剩下的五畝棒子一夜之間被掰得乾乾淨淨。
還是個好鬼。
棒子都齊整整地堆在地里,棒子秸也被刨出來,齊刷刷地躺在地上。而且比自己家弄的還要齊整,一排排地葉子絕對不會壓到跟,太陽出來直接就能曬到,過幾日就可以捆起來拉回去。
本來唐文清幾個天剛剛亮的時候就趕著牲口到了地頭,走了幾個來回都沒找到自己家的地,要不是地頭左邊有一大口井,他們真的會懷疑走錯地方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回事?
景椿跑進地里看了看,“爹,娘,不是小偷。”
疑慮歸疑慮,也不能不幹活,幾個人忙裝棒子往家拉,一天把棒子運回家,然後就開始在家裡扒棒子,商量到底怎麼回事。
村裡有人碰見,笑問:“唐大哥,你們可真能幹,一晚上不睡覺,嘁嘁嚓嚓地就把五六畝地給放倒了!”
唐文清只能幹笑,這下可就被人說幹活不要命了。一時間成為村裡的笑談。
杏兒悄悄問唐妙,“是不是蕭朗那廝!”
唐妙皺著眉,“我怎麼知道?好久沒見他了!”
大梅跟高氏商量,反正家裡沒那麼忙了,讓景椿趕車送唐妙去蕭家拜訪拜訪,送點家裡自己結的大棗,還有紫黑紫黑的葡萄,就算蕭家有,可也是唐家的心意。
高氏尋思也行,就讓景椿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就出發。
景椿趕了車走大路,往北經過林家廟子,從河岸上走得時候,看到那裡站著個女人,嚇了一跳。一大清早的,霧氣朦朧,女人穿得單薄,在秋風裡瑟瑟如蘆荻,看著很是讓人惻然。
他回頭看了看見唐妙正趴在車裡補覺,便放慢了速度,馬兒老實,就略略拴在一棵垂柳上,他朝女人走去,生怕她是想不開尋短見的,忙穩了聲音問道:“喂,那位大姐,這麼早幹什麼呢?”
那女人回頭看他,清晨的薄霧裡,青年短衣打扮,雖然不是青衫方巾,卻也英俊明朗,想是因為長年勞作,皮膚古銅色,泛著健康的光澤,而不是清俊的白皙。
真相大白
景椿近前看她皮膚白皙,一雙籠著愁緒的眸子像清晨水面上的霧氣,讓他心莫名地加速跳起來,忙飛快地低下頭,“姑娘可是要趕路,如果方便我們那邊有馬車,車上是我妹子!”他素來不是很喜歡說話,嘴巴也不伶俐,說得脊背出汗,又覺得自己唐突。大清早的她只要不是個妖精,那肯定是有人送來的,下意識地轉首看了看。
這條路南北通達,河岸是倒垂的楊柳和間植的桃杏樹,霧氣朦朦的倒是沒看到有什麼車馬,不禁有些狐疑。心裡想小時候爺爺講的故事,說經過村墳塋地的時候會遇到黑擋白擋的,實際就是鬼打牆。
他往日裡膽子並不小,只是這薄霧紛飛的清晨,這樣一個清麗的孤身女子,滿目清愁,怎麼都覺得有點讓人心虛飄飄的。
那姑娘凝目看著他,突然斂眸一笑,水光迷離的清晨,景椿第一次覺得竟然這樣美麗,驚得他往後退了一步,這時候車裡傳來唐妙的聲音,“二哥,怎麼停了?你跟誰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