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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推了李氏一把,旁邊的人忙扶著她,紛紛指責,“大小伙子,跟老婆子動手呢!”

    外頭衝進來的老四看見三兒推了李氏一把,登時掄著鋤頭砸過來,“你個癟三你動手試試!”

    旁邊人忙攔住,勸道,“算了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別傷了和氣。都是一家人!”

    唐文汕家的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摔,末了還啪啪地給了自己幾個嘴巴子。

    老唐頭和唐文汕幾個隨後就到了。在唐家堡老唐頭的威信如今頗高,雖然他們是後來的,可幾十年下來,老人基本都故去,如今比老唐頭輩分大的也沒幾個。加上他為人和氣,大家有求必應,又有好手藝,幫人也從不偷懶,年輕人對他很是尊重。

    紛紛有人指責唐文汕家的沒大沒小,在大街上丟人現眼。

    唐文汕跑過去,霍得就踢了老婆一腳,怒斥道,“你他娘的丟人現眼的,從大王家鎮丟到這裡還不夠?皮痒痒!”

    然後又直眉瞪眼地讓幾個兒子給李氏道歉。

    李氏拉著臉,眼淚合著土,灰撲撲的。她冷笑著啞著嗓子高聲道,“不用給我道歉,我也不是你們什麼人?不過是當初給了幾袋子面,給你們做了幾床被子幾條棉褲罷了。”說著說著她又生氣,“不知道是哪個鱉蛋,拉了尿了不好意思,偷偷地央求我給他洗棉褲,還忝著臉把我們老四的棉褲要去穿穿,他娘的都瞎了狗眼,昧著良心,老天爺開開眼,劈下個雷來,覺得誰錯就劈死誰,劈得稀巴爛化成灰,一點別讓他告饒後悔!”

    唐文汕的臉也拉下來,不是很好看,卻還是陪了笑,“嬸子,你看看嬸子,怎麼這麼說話,那婆娘她沒見過世面,你能跟她一樣兒?”

    李氏氣哼哼道,“如今你們過好了,自然不用我們扶持,我們也不敢沾你們的光……”說著一甩手就要往家走。

    唐文汕忙看老唐頭,“達達,你看我嬸子,我可從沒這想法,達達,你說公道話,我何曾這樣想過?”

    老唐頭年輕時候火性子也不好,暴躁脾氣,對兒女也時常打罵,只不過上了年紀之後反而變得溫和。只是一樣,從年輕他就疼媳婦,加上一直覺得媳婦比自己見識多,主意正,媳婦的話向來聽。從搬到唐家堡來,就算是以前年輕,那些老人們對老唐頭的媳婦也沒個白眼的,都說她模樣好,幹活雖然慢但是板正勤快,手又巧,心眼活,都很喜歡她。

    像今天這樣讓她在大街上潑婦一樣吵架還是第一次,他從未見過媳婦主動跟人紅臉,自然不信是她欺負了唐文汕家的。想了想心裡也有氣,拉著臉也不慡快,悶悶地道,“嗨,娘們兒家家的,眼窩子就是淺,心眼子就是小。快家去吧,別在這裡杵著了,怪丟人的!”

    說完老唐頭也不羅嗦,扛著鋤頭就往家走。

    大梅見嬤嬤回家,立刻抱著唐妙往回走,幾個要好的娘們便跟著去安慰李氏。回了家有人不清楚問到底怎麼回事,都說李氏平日為人和善,從不會跟人這般模樣,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或者被氣急了。

    高氏尋思也是兩家一起種地收莊稼惹起來的,早些年唐文汕家需要他們幫忙,自然樂不得合夥。這些年他們家已經安定下來,兒子也成家立業,勞動力充足,反而是自己家家口多,勞力少,公婆年紀大起來,人家自然不想再合夥。

    而且老唐頭家地也比唐文汕家多出二十畝,一起合夥就算只收麥子玉米像棉花大豆穀子的自己收,可算算也總是要給自己家多乾的,唐文汕的兒子們自然不滿,一來二去,散夥也是必然的。

    等鄰里們都三三兩兩地散了,唐文清在外面跟唐文汕幾個說了話回家,李氏看他進來黑著臉兇巴巴問道:“老三和他媳婦呢?不回家在外面嚼舌頭啊!”

    唐文清勸道,“娘,你說你大年紀,跟個後輩計較什麼,要是把自己氣出個好歹,讓我們怎麼辦?”

    李氏氣呼呼道,“什麼我跟她計較,是她今天卯了勁來故意找事的。以前就算貪點,也不過搶先摘瓜妞子去,今兒她把韭菜根都豁斷,那不是朝我們發怨氣是什麼?你問問景森娘,最開始我可跟她說過不好聽的?”

    高氏腰疼,正在裡屋讓文沁幫她看,聽見聲音探頭出來道,“咱娘可一點錯都沒。大嫂子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

    李氏咬著牙恨道,“家裡出了個耗子,尖嘴利牙的出去嚼舌頭,天天臭哄自己家裡人,長了張嘴跟個破鑼似的!”

    高氏起眼看到窗外人影一閃,忙拽了拽李氏。

    王氏從外面走進來,眨巴著眼皮,“娘,怎麼回事啊?唐文汕家嫂子怎麼哭爹喊娘的,又要跳河又要上吊的,說咱欺負她了?哪裡的事兒啊?”

    李氏看了她一眼,陰著臉問,“剛才你去哪裡了?”

    王氏看了屋裡眾人一眼,“剛才編蒲扇編得手痛,想去菜園澆澆菜碰上唐文東家嫂子,叫我去喝了杯茶,給她量了量布,回來時候她給了我一塊花布,給妙妙做條小裙子吧!”說完把一塊粉底印紫色碎花的布放在炕上。

    李氏瞥了一眼,小小的一溜,就算給唐妙做只怕也不夠,哼了一聲,“你快留著吧!”

    王氏笑著過去摸了李氏肩膀一把,“娘這是怎麼了,跟我還氣上了!”

    李氏瞪了她一眼,冷冷道,“氣?我可不敢,我誰的氣也不敢生,以後我就當啞巴,什麼話也不說。我看看那些尖嘴耗子還怎麼嚼舌頭!”說著李氏上了炕,往炕頭一坐,從窗台上面的隔板上拿下笸籮,開始掐辮子。

    王氏撇撇嘴,又看了眾人一眼,轉身出去回了自己屋。

    唐妙在炕上安靜地坐著,擺弄自己那塊玉佩,生怕惹人煩。大梅看了她一眼,跟文沁道,“小姑你看桃花,一副小心矜持的樣子,跟大姑娘上花轎做媳婦一樣。”

    李氏看了唐妙一眼,見她抿著小嘴,耷拉著眼皮,長長的睫毛一下下地顫動著,乖巧得像是怕被人遺棄的小動物一樣。李氏心裡的火氣一下子沒了,一把抱過孩子,小心肝小肉蛋地亂叫一通。

    唐妙見奶奶心情好了起來,笑嘻嘻地用玉佩擦她的臉,“奶奶笑起來好看!”惹得屋裡娘們又笑起來,氣氛也和緩了許多。

    晚上文沁和高氏做了飯,老三媳婦一直在屋子裡沒出來,李氏也不管隨她去。吃完飯娘們在西間做活說話,老唐頭領著兒子在東間商量事。

    老唐頭向來不肯占人便宜,當初唐文汕家地少,還得租種別人家的地,孩子又小忙活不過來。老唐頭便想能幫點就幫點,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子,哪裡知道一下子十幾年過去了,自己沒覺得老人家倒嫌自己干不動了。

    他捋了捋灰白的山羊鬍子,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大口茶水,“我看就這麼著吧,以後大家分開各干各的。這兩天給咱家乾的多點,老四你年輕幹活快,去幫他們干兩天,把畝數平起來再回來。”

    老四抱著膀子,彆扭道,“我不去。”

    老唐頭又看老大,老四道,“咱家耙地那頭牛就聽大哥的話兒!”

    老三隻好道:“那我去吧。”

    老唐頭點了點頭,“那就這麼著吧。”

    這時候外面有人進來,是唐文汕和他大兒子。

    一進門,唐文汕就立刻道歉,“達達、嬸子,那婆娘不懂事,被我揍了一頓,在家裡悔著呢,她沒臉見人,等過幾天我叫她來磕頭。”

    大兒子也忙給爺爺嬤嬤賠不是。

    然後爺倆進了西間給李氏賠不是,李氏拉著臉就是不睬。

    唐文汕陪著笑,“嬸子,嬸子,你不記得我小時候,你可疼我了。嬸子,孩子他娘就那麼個破嘴,你別聽她的。你和她生氣,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我揍她了,回頭叫她來給你磕頭。”

    老大也勸李氏。

    李氏也知道不能太過分,放下辮子,對唐文汕道,“大侄子,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你也知道你嬸子我是什麼人。從來都是儘可能幫別人,別平白沾了別人的便宜。咱兩家一起打場,說好的嬸子菜園子你們也隨便去吃。你仔細問問孩子他娘,要說實話,是不是她吃的比我多?我還時常跟景楓娘說,除了澆澆菜,少上園裡去。要是菜熟了也先給南頭。咱們是一家人,手心手背,我還能去計較那些?說起來你家孩子娘今兒也是憋了氣,故意找碴來撒。以前也斷斷不會這樣。”

    唐文汕大兒子忙笑道,“奶奶,奶奶,還真讓您說著了。我娘本來也不是這樣人兒。她就是前幾天聽人嚼了兩句舌頭,說奶奶背後說我娘呢,說她鼠肚雞腸,小心眼財迷之類的--”

    李氏臉色黑黑的,氣哼哼道,“哪個說的,讓她來當面對質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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