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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寒冷漫長的冬天,在家人的忙碌中,蕭朗溫暖的笑容里,李氏對兒女婚事的緊張嘮叨里,在對大哥回家的期盼里,在和杏兒等兄弟姊妹一起的玩鬧中飛快流逝。
轉眼便是春天,二月二,砸了春牛拜了龍王,唐家忙忙碌碌了十幾日便迎來了文沁的嫁期。鳳冠霞帔的姑姑,在唐妙眼裡很美,垂眉斂目間都是萬種風情怎麼看怎麼好看。
蕭朗拉著唐妙的手,笑嘻嘻地看著她,“花花桃桃做新娘子的時候一定更好看!”
唐妙看了他一眼,五歲的蕭朗,個頭並不見高,臉蛋肉嘟嘟的,可身上依然瘦瘦的看起衣袍裡面空蕩蕩,“你在家是不是不吃飯的?”
蕭朗搖搖頭:“我很能吃的,比花花桃桃吃得多了!”
唐妙勾了勾唇角,伸出小手在他腰上捏了捏,然後又把他袖子擼上去,“你看看一點肉都沒!”
蕭朗低頭認真地掐了掐:“那我要多吃一點咯!”然後又來掐唐妙,見她手臂雪白粉嫩,像畫上的年娃娃,嘻嘻笑道:“花花桃桃好有肉啊!”
唐妙撅了撅嘴,這叫豐腴,小屁孩懂啥!
文沁出嫁之後,三月里要給老四迎娶媳婦,還恰是種春地的時間,家裡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如今兩家的地已經分開,只是幹活還一起干罷了,農具和牲口一起使,兩頭牛兩副農具,加上二女兒和女婿回來幫忙,幹起來也快。
這也是景楓要縣試的時候,家裡人都盼著他能考個考成績,若是這次借著柳家的光考中秀才,以後考舉人就方便得多。
雖然累得厲害,但是李氏卻每日眉開眼笑,女兒出嫁,兒子娶親,孫子考試,到最後可真是三喜臨門!
文汶和男人來幫老唐家幹了幾天活,老唐頭讓老婆子問問孩子一個人在家怎麼弄,反正這裡也不差一個,就接過來吧,別委屈了孩子。
李氏捶了他兩下,笑道:“你這個死老頭兒,有這個心不自己說,女兒女婿來了還沒鼻子沒臉地出那怪樣子。”
老唐頭嗨了兩聲,“看他們挺過日子的樣,我也不氣了。”
小玉比唐妙大半歲,很是乖巧懂事,像只小兔子一樣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裡,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去跟別的孩子玩。杏兒逗了她半日,見她淚汪汪地不敢動,氣道:“你怕什麼啊!真是的!”然後便不理睬,自己去玩了。
劉小玉更加自卑畏懼,躲在角落裡,大氣也不敢出。唐妙記得上次跟她玩還沒這麼自閉的,尋思她可能是總被娘關在家裡,弄得孤獨了。
她跑過去,嚇得劉小玉往後躲,唐妙伸出肉呼呼地小手,笑道:“我家的杏花開了,我們一起去看吧!”
劉小玉想了想慢慢地伸出手,唐妙握著她,感覺她小手細細瘦瘦的,不禁有些憐惜,柔聲道:“你晚上跟我們一起睡好嗎?我娘娘會給你講故事哦!”
劉小玉點了點頭,跟著她去看杏花。
兩個小孩子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滿樹的杏花,卻無能為力,唐妙嘆了口氣:“我太矮了!”
劉小玉也學了她的樣子,嘆了口氣,“我也矮,夠不到!”
家人都去下地了,就連景椿也要幫著點種子,唐妙轉身瞅了瞅,看到一旁的椅子,“我們抬椅子過來!”
兩個孩子把椅子拖過去,又墊了小板凳上去,唐妙看了看,豪氣地道:“你等著,我給你摘花戴!”
劉小玉點了點頭,崇拜地看著她,唐妙被她那雙茶晶一樣的眼睛看著禁不住豪氣萬千,就爬上椅子然後小心翼翼地踩著凳子,顫巍巍地伸出小手去夠頭上的樹枝。
景森恰好從外面跑進來,見她們在夠樹枝忙跑過來,“我也要夠!”
突然被他嚇了一跳,唐妙腳下一軟,身子歪了歪,跌了下去,一旁的劉小玉下意識地去接她,一下子被唐妙砸在地上,唐妙的大腦門也重重地磕在樹幹上。
“哎呀!”劉小玉呻吟了一聲。
景森一看,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唐妙忙起來看劉小玉有沒有被自己砸壞,好在樹底下堆著一堆干牛糞,劉小玉沒大礙,唐妙慶幸自己腦門大磕在樹上,否則這一下子恰好面朝下,可真是什麼什麼搶屎了!
劉小玉看著唐妙紅紅的冒著血絲的腦門,心疼地呼了呼,“疼嗎?”
唐妙嘶了一聲,尋思可能要撞個大包,說不定還要毀容,好在可以用劉海蓋住。尋思要是告訴李氏,說不定又要麻煩,還是不要說的好,免得讓奶奶跟三嬸有什麼嫌隙。
唐妙囑咐劉小玉不要跟人說,劉小玉不解地看著她:“為什麼不能跟姥娘說?你腦門都破了!”
唐妙嘿嘿笑了笑,拉著她去洗手,“那個,挺丟人的吧,其實差一點就夠到了!”
劉小玉嘆了口氣,一副悲風傷月的模樣,看的唐妙愣了愣,她接著道:“桃花,其實杏花在樹上挺好的,我們不要折了吧,它們會痛的,而且都不能結杏子了!”
唐妙一邊洗手一邊心裡默默流淚,自己真是自作虐啊,沒弄清楚人家的心思,真是自作自受,磕了一個大包!這是教訓,以後不能傷害花花糙糙!
夜裡大家下地回來,聽見景森在哭,好像是說傍晚的時候在園裡玩崴了腳,王氏沉著臉,自己去幹活,孩子在家也沒人看,心裡說不出的憋屈。
李氏問了下,倒了一盅三七酒讓王氏給景森塗塗。
王氏冷笑道:“這親疏就是不一樣!”
李氏沒聽清,回頭問她說什麼,王氏不耐煩地道:“沒什麼!”
晚上高氏要給唐妙洗臉,她不肯,說要早點睡。高氏奇怪,平日裡這孩子不知道多愛乾淨,一天洗好幾遍臉,今兒倒是奇怪了。等她睡著了,便看到她腦門上腫了個大包,心疼地叫了一聲,“了不得,這是哪裡來的包?”
唐文清聽見了進來看了看,“是不是玩的時候磕得?”
高氏蹙眉,“也沒聽人說啊!”
唐文清笑了笑,“你看桃花都沒喊痛,沒事的,一個包回頭就好了!”
高氏嘆了口氣,尋思去找李氏要點三七酒給擦擦。
高氏去叫門的時候,老唐頭已經關了,王氏出來開門,問大嫂什麼事兒。
高氏悄聲道:“今天你用的三七酒還有沒有,給我一點回去給桃花擦擦。”
王氏問道:“桃花怎麼啦?”
高氏說了說她頭上的包,王氏氣呼呼地道:“女兒的孩子來了,媳婦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根本不給上心看。景森還能亂跑,桃花可跑不遠吧?”
高氏沒說話,王氏便去拿了自己剩下的半盅酒給了她。
“大嫂,眼瞅著老四家的也要進門了!”王氏壓低了聲音道。
高氏嗯了一聲,“這是好事,以後也就沒心事了!”
王氏哼了一聲,“嗯,等著吧,我聽說這荊家閨女也不是個善茬,以後我們還是注意點。”
高氏笑了笑,“各過各的日子,還能怎麼找,別操心了,睡吧!”
王氏嘆了口氣,半是羨慕半含酸的道;“你們倒是好了,分出去,我們還有的受呢!”說著關了門回去睡覺。
高氏回家,把杏兒叫起來問了幾句,問她怎麼不看著妹妹,跑出去野,把妹妹的頭磕了個大包。杏兒滿肚子委屈,抽抽嗒嗒起來,“嬤嬤讓我去撿砂子來著,明天要撈麥子,桃花跟小玉玩呢,我沒看到。”
高氏心裡難受,便道:“明天你跟著去地里點種,讓你二哥在家看孩子,真是不省心!”
杏兒委屈地哭起來,大梅忙安慰她,說地里很好玩的,還能去摘去年剩下的酸棗吃,杏兒才抽泣著睡著了。
第二日高氏說讓景椿在家,他懂事地說還是讓大梅姐姐跟杏兒在家吧,他是男人應該跟著下地幹活。高氏眼眶一陣酸疼,抱了抱自己的兒子。
唐妙夜裡睡得美滋滋的,第二日起來也不知道因為這個事情在眾人的心裡有了個什麼滋味,依然起床就去找小玉玩。李氏見唐妙樂顛顛地跑過來,逗了逗她,“昨天夜裡怎麼睡得那麼早?”
唐妙嘻嘻笑了笑,跑進屋去找小玉玩,“小玉,你晚上睡我們家吧,這樣我們可以一起玩!”
劉小玉自己穿好了衣服,乖巧地下了炕,道:“桃花,你晚上在這裡睡吧,昨天姥爺給我講故事了,可好聽了!”
唐妙因為自己越來越大,而且父母說親密的話也很讓人臉紅,尋思來爺爺奶奶這裡睡也不錯,點了點頭。恰好唐文清夫婦進來,她揚起如花的小臉,脆聲道:“爹,晚上我跟小玉睡了!”
唐文清和高氏同時出口,只不過一個同意一個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