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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這個世間來,她最親近的是父母哥哥姐姐們,從前一直逃避嫁人的問題,總覺得自己現實年紀還小,可理智地思考一下,實際談婚論嫁也就這兩年,她要如何?大哥和二姐都離開家以後,便只有二哥守在父母身邊,她便覺得份外不舍。想得頭疼,用力地蹙了蹙眉。
蕭朗凝目看她,卻只隱約看到她清亮的雙眼,表情有些模糊,他想去屋裡可以點了燈,能夠看清她,只是又怕她嫌他大男人囉里囉嗦,便忍著道:“妙妙,我們來說說那個……你說的,長大了要成親的事情。”
剖心表意...
唐妙沒想到他這般毫無顧忌地說出來,有點發窘,咳嗽了兩聲,“嗯嗯,你有早早晚晚,你奶奶還會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姑娘。”
說出這話她有些輕鬆的感覺,從前雖然二姐他們總開她的玩笑,可實際那不過是玩笑,因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別人總會信口開句玩笑什麼的。大妗子他們還開二姐的玩笑呢,總說她和高大寶年紀一樣,不如以後親上加親做媳婦好了。當時母親說好呢,現在大了不是也不提了。
孩子就是孩子,長大了就是另一回事。大家都以為林黛玉和賈寶玉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長大了必然做夫妻,王熙鳳也沒少開玩笑,可後來呢?
況且她總覺得她對蕭朗,蕭朗對她,他們之間的感情很模糊。他們是從小玩到大互為最親近的異性夥伴,可誰能說那就是愛情?她對於他不過是一種習慣,也許就像是少爺的一件心愛的玩具,總想獨自占有,如果這玩具自己有了思想想要有自己的人生他便無法接受。
蕭朗看不清她的臉,她的聲音飄飄忽忽如閃著寒光的刀鋒,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鄭重其事地如同發誓一樣,“早早和晚晚只是我們家的丫頭。奶奶當初讓她們跟著我的時候,說全當多了個姐姐們妹妹,後來我知道奶奶當初想讓她們做什麼,可這些年我並沒有給她們任何這樣的錯覺。不管什麼時候跟奶奶或者他們中的哪個人說起來,我都是堅定不二地說我要花花桃桃,我只要她!”
他說的喉嚨發緊,心跳加速,這些話跟別人說過成千上萬遍,可對花花桃桃還是第一次,他踏進一步,以便能看清她的臉,星光閃爍,落進她的眼中,明明滅滅,讓他一陣接一陣地心悸。
強烈的壓迫感從他身上透過來,唐妙很緊張,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這樣直白地說要娶她,緊張之餘她又困惑。感覺他身體透出來的熱量,她更加緊張,想往左邊挪一挪,卻被他撐在牆壁的手擋住要去的路,右邊是一顆蜿蜒而上的葡萄藤,虬曲轉折,在她身旁織下一片網。
蕭朗靠近一點,俯首,聲音低沉卻越發堅定,“花花桃桃,我的心對著你的心,從來都是真真切切地,奶奶如今也答應我一定讓我娶你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低,唐妙頓時心慌意亂起來,這樣的星夜這樣的蕭朗,不是她認識的蕭朗。蕭朗只是個孩子,若不順他的心意,他會生氣憂傷執拗以讓她生氣或者內疚的方式來達到目的。這個隱忍地,在給她講道理的人不是蕭朗。
他壓抑的氣息撲在她的面上,帶著灼人的溫度,唐妙心亂如麻,不明白他對她的感情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喜歡?
她深吸一口氣,穩了穩聲音,卻依然有些發顫,“蕭朗,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不是我們玩泥巴,打鳥摸魚,也不是幾個小孩子玩耍,你想跟誰玩就跟誰玩,這是終身大事,不能衝動……”
“我知道!”蕭朗急切地打斷她的話,他掌根用力按在牆壁上,衣袖下滑肌膚清晰地感覺到她臉頰的溫熱還有被風吹拂鬢髮帶來的蘇癢感,他的心軟得幾乎堅持不住,“既然我們大了,到了成親的年紀,我就得告訴你,我只想娶你,我不要別人,你要嫁人也只能嫁給我!”
他霸道的語氣讓唐妙有些著惱,不等說話又聽蕭朗堅定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除了你我沒有喜歡過別人,和你在一起天經地義。”
“不……蕭朗,你弄混了,從小在一起,那是友誼,是……”
“不對,不對!”蕭朗微微抬高了聲音,急促道:“我開始很迷惑,但我很快就知道我對你就是喜歡,一直跟你在一起,以後也在一起,我不容許絕對不允許別的人來娶你!”
唐妙怔了一下,有點說不出話,半晌,感覺他撐在她頭側的手輕輕地蹭著她的耳朵,她才歪了歪頭急急道:“你該問問我的感受,成親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你自己說了算。還要問你奶奶,你的父母,我的父母……”
“你不願意?除了你他們都同意,大家都知道我們長大會成親,難道你一直不知道?”他似是不敢置信地問,微微俯首,努力地凝視星光中她朦朧的臉。
她的猶豫像一把尖刀插入他的心臟,他幾乎要瘋掉,憤怒地像要著了火,可他努力的隱忍著,常叔說過,“少爺,你要想跟三小姐成親,你得讓老太太同意,得好好跟三小姐說,不能發怒,不能對她凶,你對她越凶,她越害怕,越發不敢答應你。女孩子都喜歡溫柔的男人,少爺你要溫柔一點……當然,還要大人一點,讓她覺得你是個大人,但是又不凶,對她溫柔體貼,這樣她才喜歡……”
他一直忍著忍著,可幾乎要忍不住,想到她可能會喜歡別人……這樣一個念頭就讓他腦子幾乎錯亂起來,從小到大,他都守著她,比珍惜自己的眼睛還要珍貴,她為什麼會喜歡別人?
奶奶的話言猶在耳,她問他“小山,除了唐妙你就沒有自己的生活嗎?”
他說,“我有,和花花桃桃在一起,是我人生的開始,讓她幸福,和她一起孝敬你們就是我的生活。”
他的心擰得幾乎著了火,喉嚨乾澀火辣辣地疼,他所有的生活需要有這樣一個重點,沒有了花花桃桃,他的人生無論怎樣都沒了意義。
“……小山,”唐妙艱難的開了口,“你……你,”她想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她,這種喜歡是不是長久以來的慣性依賴,又怕傷了他。
蕭朗心幾乎跳脫出來,渾身有種站不定的虛脫,撐在牆壁的手成了唯一的支撐,“妙妙,……我……真的喜歡你!”他用盡全身力氣來說這句話,讓唐妙感覺到一種讓人無法逃避的氣勢圍攏過來,他緩緩地以幾乎能感覺骨骼一點點生長地緊張來靠近她,想要將她圈在懷裡,讓她感受他要迸裂的心臟,感受他對她全身心的熾烈情感。
唐妙嚇得腦子懵了一下,忙用力地抵住他的胸膛,緊張得有點語無倫次,“小……蕭朗,你……”她想像以前那樣居高臨下地姿態來斥責他,想以過來人的身份語重心長地教導他,想……不管機械地想多少,她都無法應付一個十五歲少年強勢的靠近,當她閉上眼睛感覺他的手臂顫抖著環上來的時候卻聽見有人喚她,“妙妙,你在西院嗎?你大哥在找你呢。”
是柳無暇。
唐妙頓時如獲大赦,忙應了一聲,“來啦!”然後用力推開蕭朗朝外面跑過去,她太過慌亂緊張得雙腿虛軟,踉蹌了兩步,一不小心撞在半掩的門扇上,疼得她“啊”了一聲。外面的柳無暇立刻上前一步扶住她,關切道:“這麼不小心,怎麼不點燈?”
唐妙摸了摸自己的臉,幸虧撞得不厲害,尷尬地笑了笑,“沒……沒什麼。”然後拔腳往西跑回家去。
柳無暇剛要跟上,蕭朗從門內出來,冷冷道:“站住。”
柳無暇回頭,淡淡問:“有事?”
他看起來淡然沉靜,沒有一絲驚訝或者好奇,也沒有他人在看到孤男寡女獨處幽會之後那種應有的反應或者尷尬。
他的鎮定平和,讓蕭朗想起自己家先生曾說過的話。
先生說“柳密州此人,以後肯定會是我們密州人的驕傲,他臨亂不驚,處變不慌,心思縝密,智慧超群,一旦魚躍於淵,就會一飛沖天,有一番大作為。到時候我們整個密州,都會以人稱他柳密州而自豪。”
柳無暇編書,被外鄉人拿去,讀書人酸腐矯情,會互相恭維,有學子便稱柳無暇為柳密州。比如他為童試編寫的關於縣試府試院試解惑的書,很多人就喜歡看,畢竟當時他險些小三元,成績優異文采斐然,能把枯燥的東西說得鞭辟入裡,還引人入勝,算是天下第一本。
蕭朗平日裡跟著先生讀書,也時常能聽他們對柳無暇贊口不絕,先生甚至能花三天的時間來歷數柳無暇的光輝事跡,他童年時候做的詩句,少年時候對的對子,他考秀才舉人時候的試卷……
蕭朗覺得自己耐性很大,竟然一直靜靜地隱忍著,讓那個老先生說了個痛快,然後又忍著想將他拖去河邊拿磚頭敲暈沉河餵魚的衝動讓他安然離去,甚至走了幾丈開外,他又跑回來對自己說“少爺,你一定要發奮,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用心讀書,即使追不上柳密州,也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