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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心裡頓時五味俱全,想起那次老太太說讓桃花給小山做丫頭的話,如果不是景楓爭氣,哪裡有這樣的轉變?
仝芳拍了她一巴掌,“喂,你不會現在又看不上我們小山了吧?我可跟你說啊,我們小山打小自己就定了你們桃花。從三四歲上,大家開玩笑逗他,說給他娶房媳婦,他就知道眨巴著眼睛說‘我有媳婦,花花桃桃是我媳婦兒。’笑死我們了。”
高氏忙解釋:“看你說什麼話?我們怎麼會嫌小山,那麼聰明大氣的孩子,恨不得是我們自己家的才好。這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比別個好,我看也行。”
仝芳讓她先別聲張,畢竟老太太還沒公開讓媒人上門,高氏自然知道。
高氏和仝芳在商量倆小孩兒婚事的時候,唐妙正和蕭朗在外面刷馬。那馬脾氣不是很好,可對唐妙很溫順,還喜歡跟她玩鬧。在唐妙俯身靠近的時候它猛地一搖頭將方才躺在地上打滾沾的土抖了她一臉。
“啊--”唐妙大叫一聲,捂著臉蹲在地上。
蕭朗嚇了一跳,忙搶過來看她,急切道:“眯眼睛了嗎?別揉!給我看看。”
唐妙捂著臉不給看,蕭朗急得單膝點地跪在她跟前,用力掰開她的手,捧起她的臉看了看。
唐妙本來就沒迷眼,不過是想嚇唬他,見他這般關切著急的樣子不禁有點不好意思,眯著一隻眼睛看他,笑嘻嘻道:“沒……沒事啦。”
蕭朗卻不放心,讓她將那隻眼睛睜開給他看,待見她確實無事才鬆了口氣,轉首瞪了一眼那馬。
馬兒似是感覺到他的怒氣,瞄了他們一眼打了個鼻突,露出一口大白牙,然後扭頭吃糙不理他們了。
蕭朗見她臉上沾了一些灰塵,便一手托著她的下頜,一手掏出帕子輕輕擦拭,看著她微嘟的紅唇頓覺有點口乾,卻還是按耐著幫她仔細擦了。
唐妙不習慣被他像孩子般對待,掙扎了一下,他卻固執地握著她的下頜,擦完了臉,用用手指理了理她的鬢髮,然後在她發間鼓搗了一下。
唐妙忙抬手摸了摸,發現多了支簪子,忙拿下來看,見是一支上好的桃心木髮簪,雖然線條有點粗糙,形狀也不夠規整,但是上面雕刻著精美的桃花紋,並且用筆蘸金粉描繪出風骨,又填了色彩,極是鮮妍明媚的紋飾,恰如豆蔻少女的顏色。
她心裡歡喜,問道:“哪裡買來的,好精緻啊,這是你說的禮物嗎?可是我還沒過生日呢。”
蕭朗笑了笑,“這當然不是生日禮物,只是……普通的禮物了。我自己挑的木頭跟雕刻師傅學著做的,很粗糙吧,不過好在師傅幫我修了修才拿得出手。”
他看她的目光,專注而深情,已經沒有了那些疑惑和掙扎,澄澈得仿佛能望進心窩去。
唐妙驚訝地瞪著他,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做的?你……你這麼厲害?”
蕭朗微微勾起了唇角,笑道:“我自然有自己會做的事情呀。”
唐妙嘖嘖誇讚,用力地拍了他一巴掌,“你越來越厲害了!”
蕭朗握住了她的手腕,輕笑道:“我還不夠厲害,我以後會學更多東西,我會的越多,你就可以少學一點,免得把腦子累壞了。”
說完他笑著摸了摸她微寬的腦門。
唐妙皺眉,瞪了他一眼,這廝越來越將她當孩子,可是仰頭發現了差距她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他比她高了很多,且確實大了兩歲。
兩人刷完了馬唐妙又跟蕭朗說起在縣裡遇到周諾的事情,說買了他家的柜子,他裝模作樣欺騙他們,然後去他家做客。
她歪著頭問他:“周諾,你記得嗎?那個……嗯,花里胡哨的人。”
蕭朗疑惑地看著他,“什麼花里胡哨的?我怎麼不記得你見過他。”
唐妙嗯嗯呀呀了一會,又道:“他說他有個表姨是我們姥娘村的,和你姥娘家很近。”
蕭朗搖搖頭,“不記得。”
唐妙急了,“他說去玩過好多次呢!”
蕭朗一臉無辜地看著她,驚訝道:“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他啊,他長了兩個腦袋嗎?很奇怪嗎?”
唐妙嘆了口氣,“算了。”
蕭朗卻歪了頭,眸子微微眯著似是審視般看著她,過了一會才慢吞吞地道:“他家很好嗎?你喜歡嗎?”
唐妙撇撇嘴,“還行,我不喜歡。我喜歡我家。”
蕭朗立刻笑起來,道:“是,我覺得你家好,縣裡其實很沒意思,一點都不好玩。”說完見唐妙隨即點頭,他笑得更加歡暢,“我帶你騎馬去吧。”
唐妙立刻轉身跑開,“算了,你還是饒了我吧。”
高氏聽仝芳那般說了之後,看蕭朗便更加親切,本來從小就喜歡那孩子,如今要做自己的小女兒女婿,更是親上加親的感覺。雖然蕭朗十五歲了,高氏也沒覺得他大,寵起來還當孩子。蕭朗自小享受高氏的關愛超過唐妙已經習慣了,小時候他喜歡吃燉得嫩嫩的雞蛋膏,每次來高氏都燉給他吃,唐妙幾個就站在一邊眼饞。而蕭朗也會習慣地悄悄端著碗說去別的地方吃,然後給唐妙遞眼色,倆小人兒就躲在哪裡把雞蛋膏吃掉。
仝芳說那話之前,杏兒有時候跟唐妙拌嘴會說“你不就找你那小男人兒撐腰”之類的話,大家聽了只當做笑談,也並不刻意去糾正。可現在如果再說,高氏立刻就會斥責,不許他們亂說,畢竟雖然老太太有那個意思,可並沒有上門提親,這樣開玩笑傳到蕭家去只怕人家要說他們高家攀上富貴人家就得意忘形,輕浮孟浪。
這次景楓要回來周圍的反應明顯跟以往不同,且蕭家老太太做出了表示,表面送了銀子,很多士紳便猜測私底下肯定更多。此後幾天便時常有人上門拜訪,希望多多提攜走動,送上禮單。
說起來這些年唐家已經好了很多,雖然沒錢翻新敞亮高大的正房,門樓卻顯得氣派,門楣自比別家高闊,甚至雕了磚花,點著一層彩漆。這也是當日上頭下來報喜的差役帶來工匠的傑作。
當日景楓中秀才,附近鄉紳們並沒什麼動作,後來薛知府招他做了個不入流的檢校,他們覺得他不過沾著一點親戚光罷了,就算中舉人,也斷然沒有機會做官的。畢竟窮小子出身,老唐家也沒什麼門子,中舉和不中舉也沒什麼大不了。陳先生不就是前車之鑑?就算是個舉人,也不過窮困潦倒至死,能有何作為?而且柳家、蕭家等大戶都沒什麼動作,也沒有吹吹打打地送匾額立牌坊,他們自然也不湊熱鬧。
後來薛知府舉薦他去了外省做了個九品的巡檢,有些人回過味來,覺得他巴上知府出去鍛鍊兩年,到時候路子拓寬了,很可能一級級上去。儘管柳家蕭家依然沒動靜,他們卻紛紛來拜訪,提出幫他們修府宅、蓋牌坊之類。唐家一律拒絕,景楓走的時候也有言在先的,絕對不從鄉紳那裡撈一分好處,中個舉人也不是靠一座牌坊頂出去的,沒有也一樣,日子還是該如從前那麼過。
唐文清夫婦便拒絕了所有人的厚禮,那種送地送房子之類的,更是統統推拒。那些鄉紳們開始是一窩蜂地互相學,見一個去送自己不送也不好,後來唐家推拒,也有風涼話出來,說給人做不起事,自然拿不起東西,要是送了地宅子的,他們到時候連個縣官也坐不上,那不是丟人丟大發了。大家也就淡了。
唐家堡的人想合夥蓋舉人牌坊,景楓卻請他們把陳先生的舉人牌坊修繕一下就可,不必另外破費錢財,一座牌坊多少舉人都可算在內了。
唐文清沒發達過,不知道做老爺的滋味,他也享受不來,大家見了他如果叫老爺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不舒服,好在唐家堡的人跟他大多還如從前,並未讓他多不自在。這次有人送禮,他照舊拒絕,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人家送了禮總是要回的,回多回少即使人家不在意,自己卻心難安,所以乾脆一律回拒。
唐文清還怕說不清就讓唐妙寫了一副鮮紅的對聯提前掛上:上門都是客,送禮莫進來。這一番弄那些鄉紳要上門拜訪也只能提普通禮物,唐家反而沒了壓力輕鬆而熱情地招待,別人嘴上不說,心裡也著實佩服他們。照以往的規矩,有人送禮那是樂不得,時間久了還要嫌禮單太薄呢。
姐妹齊心(捉蟲)
轉眼過去十天,霜降時候收到景楓的信,說已經在路上過十來日差不多初五母親壽誕那日可到家。
老唐家自然歡天喜地,早將家裡收拾一新,挑好了過兩日要殺的豬和雞,屆時準備豐盛菜餚招待遠道歸家的兒子和來賀的四鄰親戚。
高氏因為不想在兒子回家那日拿孝的名頭來逼他娶妻憋屈了他,又讓景椿套騾子拉她去大牟家拜訪了劉家,說將事情暫時緩一緩,她跟兒子好好商量一下。劉家自然高興,欲送上三十兩銀子祝賀,高氏卻極力推拒,留下送給劉巧巧的一塊花緞子便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