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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朗哼了一聲,扭頭跟流觴道,“路上留神了,拿好馬鞭。”
流觴自然省得厲害,率先跑馬上前。
出了唐家堡地界繼續往西走,這邊村落一個接一個,相隔幾里地,此時天還亮,兩人並不緊張。策馬行了小半個時辰,到離清水鎮八里的青泊。此處是一座小村莊,住的基本都是清水鎮大戶的佃農,他們從莊前經過,翻過一座小橋便可上大道直達鎮子。
夕陽漫漫,映著水面波光粼粼,岸邊的香蒲叢叢搖擺,泛著淡淡的水汽。小橋對面是片樹林子,如今樹葉落盡,寒鴉啼鳴。
上橋的時候流觴自然地就想走在前面,夜幕降臨,他總覺得那一片片地灌木叢似是隱藏著未知的危險。
蕭朗催馬上前,搶在他前面過橋,雙腳一磕馬腹,黑馬頓時跑起來。流觴忙在後面喊他稍微慢一點,若是有什麼危險也好從容應對。
蕭朗不管,促馬跑過去,下橋的時候突然馬前蹄一陷,整個往下沉。後面的流觴突然被嚇了一跳,驚叫一聲。電光石火間,蕭朗忙用力提馬韁繩,大喝了一聲。黑馬本就是萬里挑一的好馬,尚在橋上的後蹄陡然發力,馱著蕭朗騰空躍向前面。橋下的陷阱便塌了一塊,嘩啦啦地露出半邊黑洞洞的陷阱口。
流暢躍下馬跑過去,見蕭朗無恙才鬆了口氣,然後上前看那陷阱,堵在小橋下面,雖然不大卻也挺深,連人帶馬掉下去,若是人被馬壓住,再沒人幫忙,只怕就夠嗆了。
他氣得渾身發抖,想說什麼,蕭朗立刻道:“掉頭,我們繞路回家。”
流觴立刻會意,那片樹林子才不安全,也不羅嗦立刻跑回去上馬掉頭前行。蕭朗催馬小心地繞過陷阱回到橋上,回頭看那片樹林子,高喊道:“你們要是男人就別像王八那樣藏頭露尾,一個個躲在樹林子不用說人家也知道你是孫子,還是沒種的鱉孫子,本少爺今兒沒空,回頭有種來清水鎮找我。”說著打馬往前去。
一到家,蕭朗讓流觴去查陷阱的事情,自己則快步去奶奶屋裡問安。
蕭老太太沉著臉,看他進來側了個身子沒理他。蕭朗笑了笑,“春霞,更衣。”蕭老太太屋裡的春霞立刻上前幫他更衣,早早在溫水裡絞了棉布帕子給他擦臉。蕭朗將臉一側,把帕子搶在手裡,“我自己來。”
早早目光一轉,看見他脖子上的疤痕,四道印子,深淺不一,一看就是女人的指甲撓的。她驚呼一聲,“哎呀,這是怎麼弄的?少爺跟三小姐打架了?”
蕭朗哼了一聲,“你咋呼什麼?”
老太太一聽忙搶下地來看,氣得她手指顫巍巍地摸了摸他的頸子,“這丫頭,怎麼這麼狠啊?跟我們小山有什麼深仇大恨?”
蕭朗臉狠狠地瞪了早早一眼,轉身攬著蕭老夫人,笑道:“奶奶,才不是呢,妙妙從來不舍的打我的。”
蕭老夫人臉一沉,“她還敢想打你?一個丫頭片子。哪個女人敢打自己男人?那是誰撓的?別跟我說是那隻野貓!”
蕭朗尷尬地笑了笑,“當然不是,是跟一個無賴打架,被他婆娘撓的。”見老太太神情又急又痛,忙道:“奶奶,是那個無賴找事兒,妙妙為了幫我,還被打了一下,胳膊都腫了。”雖然她沒說,可他尋思是,因為在她胳膊上,他也不好一定要看。
蕭老太太這才神色緩和了些,“那丫頭沒丟下你自己跑呀。”
蕭朗扶著她去炕上坐下,“當然沒,妙妙勇敢著呢,那婆娘都不是她的對手。”事後想起她手裡握著笤帚,身材玲瓏嬌小,比那兩個女人不知道靈活多少,想來是吃虧少一些。想起她憤怒的樣子,像只小貓跑來躲去,他的唇角微微翹起,跟她一起和人打架,感覺……
“臭小子,又想什麼呢?”蕭老夫人瞅了他一眼,“好不去見你娘,吃了飯趕緊過來。”
蕭朗一聽,立刻跳起來,做了揖便出去了。
早早看著他的背影,走到老夫人跟前,輕聲道:“老太太,有件事兒,不知道該不該跟您說。”
蕭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那就想好了再說。”
早早道:“不是沒想好,是……”她咬了咬唇,“是我聽人說的,少爺打架那事兒……”
蕭老夫人扭頭看著她,目光深沉幽暗,半晌,笑了笑,“你說說我聽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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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那日,唐妙人工孵化的小雞雛基本出殼。她一直讓胡大燒火道控制雞棚內的溫度,還每日用特製的錫壺噴水保持濕度,在精心照料下,平均二十隻雞蛋能出小雞十六七隻。之後要養在生火的雞棚里仔細餵養,二十隻里估計也就能活十五六隻,這般下來,今年又能養一批雞。
小雞孵化出來,她覺得大家技術都成熟一些,便著手讓胡大準備孵小鴨,雖然是冬天,只要溫度掌握好反而比夏天更好。天冷不會有那麼多細菌,天氣乾燥,雞仔不宜生病。他們只要注意保持濕度和溫度即可。為了節省柴火煤炭,唐妙讓胡大把小雞雛裝在竹籠中拎到蘑菇大棚中去。
她的雞鴨被偷,蘑菇大棚被破壞了一些,這消息讓那些跟她長期合作的掌柜們很是憤怒,都主動為她提供便利。有送她竹子的,那位劉掌柜還送了兩車上好煤炭給她,還有人送她竹籠之類。有些東西並不值錢,可是讓人家大老遠的拉來拉去也麻煩,唐妙也知道他們的意思,如果自己大棚被毀了,那麼這個冬天他們的酒樓就沒了鮮蘑菇這一道菜。都希望自己能把剩下的先盡著給他們。
唐妙合計了下,雖然被毀了一些,但是今年她種得多,貨源有起碼的供應。她又根據各位客商的情況制定了發貨計劃,誰的酒樓大,幾家分樓,每日能消耗多少,一一列表分析,然後開誠布公地跟他們談。希望他們放心,自己不會獨給一家不給另一家,但是也請他們配合不要抱怨,也不必怕因為送的東西不夠而得不到貨。各位掌柜的放了心,紛紛說唐妙辦事牢靠。
空里唐妙就琢磨寶銀兒和常小盾那兩家,都覺得肯定是他們帶人偷了家裡的雞鴨,可是卻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們也許只是內應的,偷了之後人家給了錢,雞鴨牛豬的拉到縣裡去賣。縣裡銷贓的人因為有背景,沒人敢動,就算被抓也沒用。這次估計還是周諾出面,那些人不得不賣他面子,所以才賠了她雞鴨以及蘑菇的錢。
這日她正在菜園裡忙活,聽得胡大老婆嘟囔道:“如今這娘們,真是大膽,一個人就敢往樹林子裡鑽。”
唐妙笑道:“嬸子,怎麼呢?”
胡大老婆靠近她小聲道:“前些天我去樹林子裡摟糙,結果看到東家前面那家的媳婦鑽進樹林子裡去,我都摟了一大筐糙也不見她出來。而且每隔兩天都能看見她。”
唐妙心下一動,知道胡大老婆常去的那片林子,忙跑出去招呼景椿,“二哥,陪我去摟糙吧。”
所謂“捉jian”
景椿正和胡大垛花柴,剛從地里拔回來,直接垛在菜園邊上,燒也方便。聽唐妙如此說他笑道:“你歇著吧,摟糙我自己去就好。”
唐妙嘿嘿一笑,立刻去拿了糙耙子,又推出小車,“二哥,糙垛讓胡大叔弄吧,我們快走。”今兒去試試,運氣好能碰上,若是不成明日再去。
景椿看她急,便停了手裡的活兒,又去披件粗布袷衣,從她手裡把小車接過去,與她一起推著往那片樹林子裡去。
天晴朗得很,晌午的陽光溫暖中略帶著冷清,麥苗油綠油綠很是喜人。
唐妙顧不得說話抿著嘴走得飛快,到了樹林邊上她讓二哥放下小車,自己想悄悄地進去看看寶銀兒媳婦在不在。景椿忙叫住她,“妙妙,哪裡去?”
唐妙小聲跟他說了。景椿微微蹙眉,雖未斥責,神情卻頗認真地道:“妙妙,你是個女孩子。”
唐妙拄著糙耙子央求道:“二哥,那你去看看,樹林子北面有間小糙房子的。”
景椿無奈,“好,我去。你老實等在這裡。”
二哥走後,唐妙麻溜地耙糙,等她將大筐摁滿糙他才出來,走得很快,一副後面有人追的模樣。
她忙迎上去,“二哥,如何?”
景椿紅了臉,“你這丫頭,他們在河邊的那座小糙屋子裡。”
唐妙立刻往裡走,景椿忙拽住她,壓低了聲音,“妙妙!”
唐妙笑著道:“我去嚇唬嚇唬他們。”
景椿紅著臉笑起來,“算了,糙屋的窗子壞了,我趁他們不注意把他們衣服挑出來扔河裡去了,估計過會兒能漂到我們菜園那裡去。”此處是河流上游,順水而下,便流到水車那裡。
唐妙沒想到二哥也會幹壞事,呵呵地笑起來,“二哥,你去撈衣服我回家。那女人爪子厲害,看看她今兒還怎麼撓人。”把自己的打算跟二哥說了,便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