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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頭便不說話了,他向來聽老婆子的,帶著兒子們去打了招呼,又讓老四去灌壺酒來,讓李氏陪著楊大娘喝兩盅,反正既然到了家裡,以後就是親戚了。
吃完飯楊婆子又跟李氏說話,兩人越說越投機,後來李氏便灌了一小壺三七酒,又讓老四用小推車送楊婆子回家。
楊婆子一走,家裡就炸了鍋,王氏問道,“娘,你說是不是老楊家故意來試探我們?我們家他妗子那裡,有戶大地主挑兒媳婦就去試探人家,看看姑娘心眼如何,廚藝怎麼樣,女紅如何,悄悄的去,總比跟著媒婆看的多,真切。怕不也是這麼回事?”
李氏也吃不准,尋思老楊家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家,不過是比自己家多了那麼幾十畝地,用得著如此嗎?
文沁臉倒是紅了紅,抱著唐妙去了大嫂家。
李氏心裡也忐忑,便親自去找王媒婆問問,描述了一番楊婆子的形容,王媒婆拍著大腿讓她放心,楊婆子不是他們相親那家沒關係的。
過了兩天,楊婆子打發她兒子帶了禮品來道謝,送了一隻雞,一壇酒,還有一條肉。李氏連說楊婆子太客氣,讓大侄子把肉留下活雞拿回去養著,楊家小子非把酒也留下,沒吃飯便返回了。
沒多久王媒婆領著老楊家的老婆婆來認門兒。李氏也知道給兒子挑媳婦,做娘的最關心,自然要親眼來看看,無可非議,只不過心裡有些不是很樂意她們沒把兒子帶來給自己瞧瞧。回頭一想,文沁嫁給老楊家,說起來稍微有點高攀,誰家條件好,便有資格挑挑揀揀,雖然心裡有些不悅,可也沒表現出來,覺得過得去。
老楊家的給兒子挑媳婦也挑多了去了,照例是先夸一番自己的日子,挑挑別家姑娘的毛病。
唐妙跟著李氏在一旁湊熱鬧,尋思這老楊家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富戶,還這般挑三揀四,看別人家女兒跟挑商品似的,真箇可惡。要是文沁姑姑去了,指不定得受多少氣呢!
老楊家的要強慣了,實際去驗親也沒那麼了不起。人家女兒家條件比她好一點的,她便說不出挑剔的話,也揚不起眉撇不起嘴,人家根本不搭理她,就說算了。就是門當戶對的,人家也不會多給她三分顏色的。只有去挑那些條件不如自己的,才能趾高氣揚,好像自己家是老大的架勢。
她對文沁倒是很滿意,女紅出挑,下得廚房,模樣清秀也出得廳堂,唯一一樣便是家世比自己差了些。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家裡的地夠吃,兒子也沒什麼大想法,無非是生兒育女,管著家裡那一百三十畝地。
且她見李氏雖然是個莊戶地老太太,說話條理清晰,明事理,頗有見識的樣子,做親家也挺不錯。
雖然心裡樂意,表面上老楊家還是得提醒老唐家比自家差一點,以便從心理和面子上壓過去,以後不管怎麼說,對自己家都有好處。
喝了酒,事情就這麼定了,後面合八字之類的事情便由王媒婆在中間跑動,老楊家的不再出面。
乞巧節前一天,家裡也做了巧果,鍋巴之類的點心給孩子吃。
景楓的信也恰到了家,隨信還有一吊錢,一隻花包袱,裡面兩件送景椿的衣服,還有給景森的一件小布袍,幾朵女孩子的頭花花手帕。還有一對嬰兒的銀手鐲,腳鐲,上面帶著小鈴鐺,刻著長命百歲之類的字樣。是柳無暇送給唐妙的禮物,唐妙歡喜地讓大梅給戴上。
王氏一直盯著那吊錢,眼睛幾乎要冒火。自己一年累死累活,也見不到幾個錢,婆婆倒是有,可也不會拿出來給自己。
高氏把給景森的衣服遞給王氏,然後把包袱包了,讓大梅拿回去放在柜子里。
等高氏也走後,王氏對婆婆道,“娘,柳家真是好人家呀。”
李氏正在打掃炕前,沒抬頭,“那當然,別人在地主家僱工,天不亮就得下地,轟黑了才能回來,吃得也差,工錢一個月也就一兩百,他能有這麼舒服?也是我們景楓能幹,讀書好,德品好。要是差了,柳家能要?否則這麼些孩子,怎麼單挑我們景楓去?”
李氏話里話外地驕傲讓王氏越發不悅。
王氏道,“我們他姥娘家那邊有個孩子,先生也說讀書好得很,不過就是個短命鬼,一直生病,先頭秀才考得順溜,就是沒過幾天好日子,現在還病怏怏的呢。”
李氏心裡登時窩上了火,這個三媳婦每每見不得自己家人好,如果你好,她就找個這個村那個村更好的,要不就混編個這個和你們差不多,但是怎麼怎麼倒霉的事情來。
她哼了一聲,“老天爺管著呢,誰有什麼福氣那是該當的。咱們老唐家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供奉祖宗神靈也虔誠,自然要保佑我們子孫發達的。”
王氏還要說什麼,李氏笤帚掃到她腳底下,“你不是說今天不編蒲扇,要給他爹把棉褲拆洗拆洗嗎?”
王氏應了一聲往外走,走到當門回頭跟李氏道,“娘,文沁的事情還缺錢嗎?大嫂那邊有了閒錢,你問問看唄。”
李氏沒抬頭,“你大哥家現在破破爛爛的,要什麼沒什麼,一吊錢也辦置不了什麼東西就沒了。如今去鎮上買東西,什麼都比原來貴了很多。一吊錢不頂以前八百錢使。”
王氏拉著臉出去了,又尋思要不要去找大嫂借個二十錢去買新的里外面料,做新襖來。
夜裡高氏抱著唐妙來跟婆婆說話,放下半吊錢,李氏不要說他們分家什麼也沒有,先置辦點東西。高氏讓她先給文沁置辦嫁妝,家裡湊活著反正也能過,等以後時間久一點自然就更好了。
李氏便收下了。
睡覺時候李氏跟老唐頭說起來,老唐頭便說以後農具錢里扣就是,不能總讓大媳婦吃虧,李氏說以後慢慢找補也好。
過了幾日鳳凰屯老楊家讓王媒婆帶了禮物來提親問名,把文沁的八字要了去合一合,王媒婆悄悄告訴李氏老楊家是很滿意文沁這個未來媳婦的,她的媒人酒喝定了。八字實際王媒婆早就跟老楊家說過的,合了八字,老楊家才來認門兒的。
轉眼到了七夕,前一天李氏讓唐文清去接了杏兒回來,又讓媳婦們做了巧果等點心。女孩子準備晚上拜七姐神,男孩子拜魁星。
一大早老楊家打發了兩個全福婦人陪著自己兒子給老唐家送了禮物,還有單給文沁的幾樣首飾和繡花鞋。文沁躲在東間從窗戶偷偷看了,見未來夫君模樣周正,神態和氣,心中暗暗歡喜,將自己做的繡花荷包作為禮物回贈。
杏兒幾個在西間悄悄地聽大人說話,然後嘻嘻呵呵地跑去東間學給姑姑聽,他們不懂什麼是嫁人相親,只覺得好玩,互相也會說些沒羞的話。
文沁害羞,把孩子都攆出去,獨自去裡間呆著。
晌午飯後,老楊家人告辭,兩個嫂子讓小叔子去文沁門外告了辭,便樂呵呵地走了。
女孩子們打扮一新,來找文沁和大梅去後面陳先生家跟拜七姐神。李氏讓文沁穿上那身嶄新的衣裙,笑問道,“見了吧,娘沒蒙你,是個不錯的小伙子。”
文沁臉頰紅撲撲的,低著頭系衣帶,李氏又問她才羞澀地道,“娘都做主了,還問什麼呢。我去陳先生家了!”
說著一扭腰,飛快地出了門,李氏喜滋滋地看著。
大梅抱著唐妙,給她抓了一隻蜘蛛放在一隻小小的木盒裡,笑道,“如果第二天打開看看有蜘蛛網,我們桃花就是個小巧手呢!”
唐妙看著那隻蜘蛛被扣在盒子裡,尋思它可一定要使勁吐絲才行。
杏兒和景森和興奮地四處找蜘蛛,然後去跟小孩子們鬥巧,看誰的蜘蛛先結網。
文沁和眾姐妹一起去了陳先生家,烈日下的院子裡開著嬌艷的月季花,當間擺著幾隻盛滿水的大瓦盆,已經有心急的姑娘開始投針驗巧。她們見文沁來,都知道她即將出閣,忙推著她來投針。文沁笑著把針輕輕地放下去,沒一會,陽光將針影投she在盆地,雲巒疊嶂的模樣,大家都說乞巧了。
天黑的時候,陳先生的女人領著一群姑娘們在院子裡擺了香案,供上瓜果巧果等,都上了香拜七姐神,各自心中暗暗祈求美好的姻緣,或者早生兒子之類的心愿。
拜完了,互相說些私房話,無非是些要出嫁,想如何如何的女兒心事。
唐妙無比關心自己的蜘蛛,第二天一大早便醒過來,讓大梅給她看看蜘蛛。大梅把木盒子打開,發現蜘蛛不見了,只有兩根蜘蛛腿,一絲網也沒。
唐妙很是鬱悶,看來古代的蜘蛛很是歧視她這個現代靈魂,根本不肯讓她乞巧,真是過份!難道這蜘蛛知道自己什麼針線都不會做?別說做衣服釘扣子對她來說都是極為困難的工程!看來自己得學學才行,否則到時候就不只是蜘蛛歧視的問題了!
作者有話要說:花花桃桃被蜘蛛歧視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