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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站在寶銀兒家屋後大聲喊,“娘,娘,怪事兒來,怪事兒來,我二哥從菜園邊的河裡撈起一堆衣服,有男人的有女人的。”她想起寶銀兒媳婦兒跟他娘說過的話,便又提高了聲音道:“裡面有一件肚兜,可奇怪了,上面還繡著兩隻青蛙呢。”寶銀兒媳婦笑話婆婆針線不好,繡的鴛鴦像青蛙。
高氏恰好從家裡出來,聽了她的話問道:“是不是誰家洗衣服掉了?”
唐妙高聲道:“那可不知道呢,還有男人的,看著髒兮兮不像是洗過的。可能人家扔的吧。”隨即她聽到屋裡有人走到當中窗下來的動靜。這邊人家為了夏天通風,都安著後窗,冬天用土坯壓著只留上面一個小窗口透氣通風。唐妙聽得真切,繼續跟母親扯,高氏起初還以為真實,後來見唐妙神秘兮兮地便領會了,笑了笑,嗔道:“你這個鬼丫頭,我懶了柿子,去拿了跟你二姐和嫂子吃吧。”
唐妙立刻家去用小盆端了懶好的柿子去二嫂家,一進門就大喊她來了。
杏兒看了她一眼,“今兒是怎麼啦,這麼大嗓門。”
唐妙又把那肚兜衣服的說了一遍,繪聲繪色,聽的人不往偷情那上面想都不可能。
杏兒白了她一眼,“你一個丫頭,管那麼多幹嘛,河裡飄著的是衣服,又不是兩個人。”
唐妙將紅彤彤的柿子掰開,吸溜了一口,甜甜的格外慡口。
姑嫂幾個正說說笑笑的,便聽隔壁寶銀兒罵他娘的聲音,說什麼“讓你看個人都看不住,她總往外跑你不知道”?他娘又罵他,“你把她弄來的,你怎麼不拴褲腰帶上”?隨後寶銀兒摔門沖了出去。
唐妙立刻捂著嘴笑,“走吧,我們去菜園轉轉。”這場好戲可不能不看,到時候講給蕭朗聽,多解恨。
秦泠月臉頰一紅,忙攔著他們,“一堆狗男女有什麼好看的,你們都是沒出嫁的姑娘,不要去。”秦泠月平日很少要求她們什麼,既然如此說了,唐妙便也不再堅持,跟她們一起做針線。想了想她還是覺得不過癮,立刻進屋跟正在收拾冬衣的吳媽說了幾句,讓她去看熱鬧。
吳媽一聽樂了,“三小姐,我這就去。”然後跟秦泠月說一聲,從後門出去了。
秦泠月嗔道:“你們呀,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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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娘們幾個都聚在李氏屋裡聽吳媽講,她頭腦清楚能說會道,一幕幕講來大家只覺得歷歷在目。
當時寶銀兒衝去菜園那裡,果然看到景椿用棍子撈起來的衣服,紅肚兜、綠青蛙,荷葉上還趴著只小王八,當時沒把圍觀的人樂死。寶銀兒也不傻,從衣服飄來的方向知道是那片小樹林。小樹林裡面的糙屋子靠著河,當初還是有人養魚的時候蓋的,後來賠死了,便荒廢在那裡,平日也沒人靠前。
有人大著膽子跟寶銀兒圍去看熱鬧,那糙屋子裡竟然有小土炕,上面鋪著麥秸糙,被褥枕頭一應俱全,兩人正蓋著被子睡得香,根本沒想到會有人來捉jian。
吳媽說寶銀兒當時從裡到外都綠了,眼珠子赤紅,白的臉透著一層綠光,衝上去就把常小盾從被窩裡拖出來,光溜溜地扔在冰冷的泥地上。
吳媽一本正經地道:“這真是綠青蛙蹦蹦噠噠去捉jian,小烏龜沒臉見人找個地fèng就往裡鑽。又凍又羞他跪下就把哥哥喊……”
唐妙笑得前仰後合,趴在高氏懷裡連說笑死了笑死了。
突然李氏一揮手,“她來了。”大家立刻知道王氏進來。李氏已經鍛鍊出這樣的本領,只要三媳婦來她就有感應,根本不必聽聲音。而且王氏自從腿不利索之後,走路尤其沒有動靜,開李氏家大門的時候也是悄無聲音,那門關子一點都沒有別人開關的清脆聲。
吳媽立刻閉了嘴,笑道:“俺們先回去了,得給小哥兒洗澡。”秦泠月忙抱著孩子,又邀請妹妹們一起去玩兒,讓母親在這裡陪奶奶說話。
王氏見她們要走,笑道:“怎麼要走呀,俺剛來你們就走,坐下說說話唄。”
秦泠月問了好,笑道:“三嬸,回頭再聊,回家給孩子洗澡。”
王氏擦了擦嘴,又搓著手道:“大冬天的洗什麼澡呀,我們一冬都不用洗,這麼冷,要是病了可不是玩兒的。”
吳媽不愛聽,立刻道:“我鍋里熱著水呢,回頭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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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寶銀兒抓jian的事情第二日又有後續,常小盾拎了棍子到寶銀兒家算帳,說什麼兄弟兩個一個女人也沒錯處,況且他和弟媳也是兩情相悅之類的。寶銀兒氣得跟他當時就扭打在一起,兩人不分勝負,後來皆是傷痕累累。因為他們關著大門,別人看不到,只能聚在門外屋後聽動靜。王氏跑去景楓家趴在西廂窗外聽,要不是吳媽攔著她恨不得拿椅子踩著能看到。
打到後來沒了動靜,只有寶銀兒娘的嚎哭聲,罵他們畜生、雜碎、王八蛋,有人生沒人埋的東西,到後來她也不罵了,家裡靜悄悄地。
又過了一會,聽得常小盾低聲地道:“兄弟,這樣好,咱是好兄弟,比親兄弟還親,兄弟兩個一個媳婦,外面多的是。再說,她也不是你三媒六聘娶回來的,怕啥,咱兄弟倆又不是沒一起玩兒過女人。”
然後寶銀兒不知道說什麼。
突然,寶銀兒喊道,“哪個混蛋多管閒事,讓老子出醜,他娘的,弄死他。”
又響起寶軍兒的聲音,“我弄的。他們自己在小屋玩不理我,我就跟他們玩,偷他們的衣服,他們只顧得互相啃,不理我。我一生氣就給扔河裡了。”
接著寶銀兒和常小盾一頓罵,夾雜著拳打腳踢的聲音,還有寶軍兒的哭聲。
唐妙聽著不忍,覺得寶軍兒可憐,在這麼個家裡,如果不學壞,就得變瘋,寶銀兒娘也有點瘋了,前幾天就跑出去不知去了哪裡,回來了還被寶銀兒和那女人臭罵了一頓。
她原本想跟蕭朗說讓他也解解恨,聽得寶軍兒被揍,那暢快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想寶軍兒肯定知道她和二哥去。也許寶軍兒一直都知道常小盾和嫂子的□,她不禁又想起跟三嬸和唐文汕家打架的時候,那幾條死蛇會不會也是寶軍兒給扔的?他到底傻還是不傻?原本對他經常偷偷在屋後轉悠很反感,現在又覺得他可憐。
一時間也沒了看熱鬧的快感,悶悶不樂地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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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特意去巷子口,果然看到寶軍兒從北邊過來,手裡還拿著一把小彈弓,看到她眼睛一亮,笑著問好。唐妙盯著他臉上的烏青看了一會兒,道:“你等會兒啊,我去奶奶家拿點藥酒給你。”說著轉身去奶奶家,管奶奶要了點三七酒,出門見寶軍兒很老實地等在門口的大柳樹下。
見她出來,他又笑。
唐妙把小瓷瓶遞給他,“送給你,拿回家讓你娘給你擦擦吧。”
他看了看那隻白瓷小瓶,很開心地道了謝,見秦泠月抱著孩子出來,很懂禮地問了好便家去。
秦泠月看著他背影道:“看起來他也不傻,平日見了我都很有禮貌,也沒見發過什麼瘋病。”
唐妙道:“二嫂,他不瘋,就是被打得腦子有點不靈光,有時候跟孩子一樣。”兩人說了幾句,秦泠月讓她一起去看剛繡好的枕套,到時候給她和杏兒做嫁妝的。
幾日後唐妙聽吳媽說寶銀兒出去了兩日,傍晚的時候回來,好像被人打了,一臉烏青,一條胳膊都抬不起來的樣子。大家怕他在外面吃了虧拿村里人發泄,都提起精神防備他。誰知他倒沒敢跟村里人發混,只在自己家發脾氣,一會罵她娘好吃懶做,一會又罵他女人賤貨,要麼就罵寶軍兒白痴。
第二日蕭朗便打發流觴過來,問他們家裡近來有沒有事,有無人搗亂之類的。唐妙讓流觴回去告訴蕭朗,讓他在家好好呆著,別出去亂轉,現在天冷,沒什麼大事不要過來。又將自己給蕭朗做的襪子讓流觴帶回去,再三叮囑他們沒事不要過來。流觴都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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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大家晚上忙著給杏兒做陪嫁的棉被,高氏說早點做完省心,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大家正邊聊天邊做針線,唐妙耳朵尖,聽見有動靜脫口道:“我大嫂回來了。”
高氏一愣,隨即嗔道:“你這孩子,就知道哄人。”平日唐妙沒少騙母親說念恩回來啥的。
正說著外面傳來張嬤嬤的聲音,“老爺夫人,咱家大奶奶回來了。”
高氏沒想到是真的,忙讓女兒把被子捲起來,歡喜道:“呀,還真是,快點吧,今兒不做了。”大家一聽紛紛歡喜地迎出去,只見裹著棉斗篷的曹婧懷裡抱著孩子,由張嬤嬤扶著一臉歡喜地走過來,身後跟著兩個拎行李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