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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柔軟而美麗的,脆弱的小人兒,這樣的認知嚇了他一跳,冷不丁跳了起來。
唐妙被他嚇了一跳,卻顧自去西院,薛維忙把筐子遞給她,“不是說晚上煮地瓜粥嗎?給你筐子。”
唐妙回身來接,他盯著她,面上有一種極其不自然的神態,語調有點發顫像是做從未做過的事情一樣,突然飛快地道“有什麼好難過的,不喜歡就不做咯,誰也不能逼你……”
唐妙驚異地看他,薛維卻漲紅了臉,不悅道:“看什麼看?本來就是,小山哥對你那麼好,你不喜歡去他家,那就在你家咯,他又沒關係。”說完蹭蹭往西跑去,轉眼消失在拐角。
唐妙哭笑不得,拎著筐子去了西院地窖,地窖里通過風,如果溫暖清慡,她坐在放地瓜的麥糠上發呆,嘆了口氣,片刻聽外面響起蕭朗歉疚而懇求的聲音,“妙妙,我沒有讓母親這麼做,你別生氣。”
唐妙沒想到他會找來,忙擦了擦眼底,哼道:“是你又如何。”
蕭朗低聲下氣道:“我能進來嗎?”
唐妙提高了聲音,“我不准你就不進來嗎?”
蕭朗柔聲道:“你若不喜歡,我就在外面等。”
唐妙搓了搓臉,理了理鬢髮,從地窖里爬上來,也不看他淡淡道:“沒事兒,我來看看大蒜如何,順便挑幾個地瓜。”也不招呼他便回家去。
出了門,恰好碰上柳無暇幫她拎水飲牛馬,她扭頭看向他,頓覺的眼淚又要流出來。柳無暇第一次見她這樣的表情,心下一陣刺痛,忙放下牛桶,關切道:“妙妙?”
唐妙用力咬著唇,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你去屋裡歇著吧,我來就好。”
柳無暇凝眸看著她眼底的淚痕,她皮膚白細,被淚水泡過之後,泛著柔柔的紅色,那彎翹的長睫上濕濕得黏在一起,怎麼都掩飾不了哭過的痕跡。
他心痛如絞……抬眼見蕭朗從西屋出來,揚了揚眉,低聲對唐妙道:“蕭夫人的意思是先定了,要成親總歸也是三五年的事情,你別太緊張……”
唐妙低頭不語,去劃拉牛槽里的碎糙,恰好杏兒拎著篩子出來,看三人的神情也知道怎麼回事,便道:“妙妙,你怎麼總讓柳先生做這樣的粗活。”
柳無暇看了杏兒一眼,笑道:“順手的事情。”
杏兒看了唐妙一眼,“仝姨和娘找你呢,快過去吧。”
唐妙進屋的時候能聽到仝芳跟娘正說得興高采烈。仝芳和高氏兩人向來性子平和,像今兒這樣說得熱火朝天,聲音都高的時候還真少,想必都多喝了兩盅。
見唐妙進屋,仝芳立刻道:“小山呢?”
唐妙回頭看,見蕭朗在她身後不遠處,雙眸隱含痛楚默默地望著她,自小如此,現在還如此,她恨恨地想,可自小受不了他那雙黑亮濕潤的大眼,現在依然無法硬了心腸真的不理睬他。她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然後笑起來,“叫你呢。”
蕭朗本以為她生氣了再也不理睬他,沒想到她還對他笑,雖然有一絲勉強,可對他無疑是最好的鼓勵,他立刻笑著走進去。
仝芳嗔他,“看這個傻孩子,樂壞了。把你的玉佩給妙妙,做個定情信物。”
高氏忙道:“還換啥,小時候不是換過了嗎?小山的長命金鎖還在丫頭的妝奩匣子裡呢。”
仝芳笑起來,看著高氏道:“那妙妙也得給我們點什麼吧。”
唐妙咬著唇,微垂了首,手指絞著衣帶,目光有點發直,上下機械地看了看自己,為難道,“我也沒什麼好給的呀?”
蕭朗忙擺手,“不用的,我那裡有妙妙小時候的銀鐲子。”
高氏搖頭,“那不成,那小孩子鐲子不是壞了的嗎?”她又吩咐唐妙,“小妹,把你脖子上的玉給小山。”
唐妙有好幾塊玉,小時候蕭朗給過她兩塊,她最喜歡那隻小兔子,生怕掉了一直藏著。身上這塊是景楓在縣裡讀書的時候帶回家的,因為是塊圓月翡翠,她就一直戴在脖子上。猶豫了下,她從衣領里摘下來遞給蕭朗。
蕭朗歡喜地伸手來接,溫潤的玉片上依然留著她溫熱的體溫,他接過去便立刻塞進懷裡。
要是小時候高氏讓唐妙送東西給小山,她當面笑嘻嘻地過後就會威逼利誘再搶奪回來,可現在她知道不可能了。
仝芳喜滋滋地對高氏道:“我真恨不得讓他們早點成親,給娶回家去呢。”
高氏又招呼她吃點心,兩人歡樂地說著倆小孩兒幼年趣事兒。
唐妙說了聲下面還有話就出去忙活,蕭朗立刻跟著她去了西間。
唐妙端下針線笸籮,回頭瞪了他一眼,蕭朗見她氣呼呼地瞪自己,心裡卻鬆了口氣,知道她沒那麼生氣,只要她肯理睬他,對他凶就說明她原諒他了。如果她對他客客氣氣的,那才是災難。
“妙妙,我沒讓母親說這個的,我只是跟她說我不想回家。”
唐妙不過是委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來主,母親偏向蕭朗,仝芳對唐家有恩既然開了口母親就斷然不會拒絕,自己若是異議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靜下心來她也知道不會是蕭朗要求的,他想這樣不必非等今日,如今大家越來越偏向他,反而無人來管她真的想什麼,都覺得她肯定巴不得嫁給他一樣。
蕭朗見她微蹙了眉頭生悶氣的樣子,心下不忍,他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妙妙,如果你不喜歡,我……我跟母親說好了。”
唐妙歪頭看他,“你說什麼?說這個定親的事情不作數?”
蕭朗忙辯解道:“自然……不是,我的意思……先,先,”他說得困難,不想讓唐妙難受,可母親說出了口把這事情定下來他又委實捨不得不作數。況且他覺得只是唐妙一時彆扭,也沒有要求立刻成親,不過先說一下,再找日子定親而已。
唐妙看他緊張得汗都出來了,嘆了口氣,心便軟了,淡淡道“算了。”反正是嫁人,比起嫁給陌生人那還是熟人好,況且和蕭朗自小長大,也有獨特的感情在,也是別人無法取代的。
蕭朗一怔,凝眸看著她,試探道:“妙妙?你說……”
唐妙垂下眼笑了笑,“我說什麼,你的意思不就是現在先定著,成親還有個兩三年,讓我儘量熟悉一下嗎?”
蕭朗咬著唇不語,專注地看著她,似是想知道她生氣還是釋然,過了一會覺得她沒那麼生氣,便低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家。不喜歡早早晚晚,沒關係,我也不喜歡,不想再看到她們。以後我可以呆在這裡。在後面蓋棟房子,這樣你就不用離家太遠。”
唐妙聽他語氣中慣有的討好意味,心早軟了,不禁笑道:“你不過是個小少爺,難不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們家還不是你奶奶做主。”
蕭朗不服氣道:“我又沒管別人,我只管我自己。到時候我把屬於我的地換到這個附近來,挨著你家,有什麼不好?”
唐妙斜睨著他,搖頭笑了笑,“老太太會生氣的。”
蕭朗揚了揚眉,“不會,我又不是不回家。反正我們家在豐德縣也有別館,等成了親,我們可以……”聽他說的得意,唐妙啐了一口,“真是不害臊,誰要和你成親。”說著轉身出去。
蕭朗倚著炕沿發呆。他想過,如果花花桃桃介意早早晚晚就說明對他不是表面那麼無情的。早早和晚晚是奶奶喜歡的,可他不喜歡,奶奶那次明里暗裡想讓他將早早收房,他也用玩笑話混過去了,說他只喜歡花花桃桃,別的女孩子都不喜歡。別的女孩子在他身邊,花花桃桃也會不喜歡。所以他讓奶奶把早早晚晚帶回去,不必再跟著他。奶奶也說過,就算早早晚晚不給他做妾,也可以收為蕭家的孫女。蕭家這一代人女孩子格外少。
早早晚晚這兩次來說不著邊的話,後來他想了想,覺得她們受了什麼人挑唆。薛維說的是管她誰挑唆,關起來不給她飯吃,再多嘴就拿鞭子抽,看她還敢不敢丟人現眼。他們家那些四五門子的小廝一個個如今越發得瑟,要是在他們知府衙門,看他不一個個將他們收拾地服服帖帖的。可蕭家跟知府衙門不同,他可以打三嬸派去的守門小廝,卻不能打奶奶派來的早早晚晚。
他以撒嬌地方式問過母親,以後他可不可以一年裡一半時間帶帶花花桃桃去外面住,他可以替家裡管一片土地的春種秋收。母親每次都笑著同意的。還說就算家裡不給他們地,她可以給,她有私房錢能買個幾十畝呢。到時候他們能幹,還能掙,而且他姥爺也有地給,不怕。況且他自己還攢了私房錢,一直藏著,可以做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