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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歡將畫作攤在桌子邊上,指一指左上角的空白處:“義父, 這裡提句詩好不好?”
項竹點點頭,凝眸想一想:“要不然就提, 吾家有女初長成, 喜上眉梢處不驚。”這句,很合景。
沈歡搖搖頭,狡黠的一笑:“這句不好,提句我喜歡的吧。義父,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帶我去元宵燈會, 咱們買回來的那對燈籠上的詩。”
項竹笑笑, 自是記得,那對燈籠的其中一個,現在還在他房裡掛著。
想著,項竹脫口而出:“自然記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
項竹忽然停下,不再往下說, 心裡微微一顫。
心悅君兮君不知……現在他倒是知了,只是不敢回應,就怕小姑娘心性不定,一旦根本不是男女之情,再發展下去,最後怕是才會真的失去她,現在這樣的關係,挺好,至少她能一直在自己身邊。
於是,項竹默默提筆,在空白處寫下這句詩。
沈歡看著面上一如既往淡定的項竹,心裡頭萬分不爽快,她攢了那麼多年的表白,就跟扔進大海里的石頭一樣,就這麼沒了下文?
連點兒回應都沒有,莫不是他不喜歡自己?不可能啊,前世他明明也惦記著自己呢。可是現在,不拒絕也不答應,這人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沈歡正心思煩亂間,項竹已將字提好,他將筆放下,吹乾墨跡,握住捲軸上下,遞給沈歡:“好了。”然後繼續對自己的帳。
沈歡接過,目光落在項竹頭頂上,瞪了一眼。然後,她拿起畫就往項竹臥室里走:“義父,我去掛你房裡。”
項竹:“……”
看著小姑娘纖細的背影,他搖頭輕嘆,嘴角卻掛著淡淡的笑意。
沈歡來到項竹房中,拿著畫四處看看,最後直接掛在了他的睡榻裡面。沈歡邊掛邊偷笑,這樣,他一躺下,就得一直看著她。睜眼是她,閉眼也是她。
掛好畫,沈歡走到外間,幫他一起對帳,前後兩世,現在他生意上的這些東西,沈歡早已爛熟於心。
帳比較多,對了一下午,吃完晚飯,又接著對,約莫到了戌時,方才對完。項竹送了沈歡回房,看她進去,回到自己房中。
他進了屋,在房裡看了一圈,也沒見著沈歡的畫,掛哪裡了啊?待他沐完浴,穿著袍子走到塌邊坐下,才見到睡榻里側的畫。
項竹微微一愣,掛床裡頭了?
他上床躺下,兩臂交疊枕在腦後,看著床尾壁上的畫像,若有所思。
那日她側躺在貴妃榻上的樣子,在眼前栩栩如生,領口處,他雖然沒有將看到的如實畫下來,可是不知為何,在腦海中,卻記得異常清晰……
這一夜的夢境中,又回到了給她作畫的那日,本在桌後的他,不知為何忽然出現在貴妃榻邊,慢慢俯身,攬過她纖細的腰肢,吻住了那雙飽滿欲滴的唇……潛藏在心底深處的渴望,在夢境裡再次甦醒……
項竹在半夜驚醒,眼睛看著房梁,胸膛起伏不定,身下的反應提醒著他方才那真實的夢境,他清晰的記得夢中如何褪下她的衣衫,亦清晰的記得,少女柔軟的身體在手下的感覺,甚至連進入她、與她纏綿的快意都在心頭激盪……
黑暗裡,項竹伸手扶額,這樣的夢,他不是第一次做。
他委實不知,為何會對歡兒起這般念頭……每一次清醒過來,便是對自己深切的厭惡,倘若歡兒知道,她依賴的義父,對她懷著這般的齷齪之念,對他的那些仰慕,怕是都會蕩然無存了吧?
項竹苦澀的笑笑,所幸她不會知道,這一切,都會永遠藏在他的心中,跟著他爛進棺材裡。
床尾處她的畫像,在窗外隱隱透進來的光線下可見模糊的輪廓,他不想去看,可是目光卻還是不自主的被吸引過去。
看著畫像,回憶今天與她的相處,他忽然發現,他竟想不起來白日裡她穿著什麼顏色的衣裙?
項竹自嘲的笑笑,也唯有畫像,他才敢這般肆無忌憚的去看。
他沒有再睡著,睜著眼一直到天亮,他起身換衣洗漱,剛從淨室出來,外面就傳來沈歡的敲門聲。
他將門打開,輕掃一眼門外的人,便將視線移開:“進來吧。”
她一如往常的給他束髮,他便也安靜的坐著給她束,最後戴在他發冠上的,依舊是那枚玉簪。
早飯吃到一半,大門外便傳來敲門聲,許安忙去開門,不消片刻,蕭朗玉穿著一身精幹的精武服,領著一位跟他一般高,衣著同樣精幹的少年郎走了進來。
“謙修!小歡歡!”蕭朗玉人未進門聲先至。
項竹和沈歡臉上同時漫上笑意,走上前相迎:“這麼快就到了?”
蕭朗玉跟著他們進了屋,邊走邊說:“信送出去第三日我們就啟程了,叫你收拾的房間備好了嗎?”
項竹引了人在桌邊坐下,笑著說道:“哪敢虧待你?”
蕭朗玉拍拍身邊少年的肩頭,介紹道:“這是我表外甥秦逸,字弘杉,我表姐讓他跟著我歷練歷練,這次就一起帶了出來。”
秦逸行止得體,忙起身,俯身拱手,向項竹恭敬行禮:“項叔父!”
項竹抬手虛扶,含笑回道:“不必見外,坐吧。”
秦逸依言坐下,這時,沈歡也笑著跟蕭朗玉見禮:“蕭叔父好,瑕嬸子好不好?”
蕭朗玉看著沈歡挑眉笑笑,眉宇間滿是春風得意:“好著呢,又有了身孕,在家養著。”
這是喜事,項竹聞言亦是笑了。沈歡忙道:“那就恭喜蕭叔父了。”然後她挑挑眉,神秘的說道:“八成是個女孩兒。”
蕭朗玉聞言,眸中閃過一絲驚喜,他自然知道沈歡的話是什麼意思,這一胎,他和吳瑕都盼姑娘,果然是個姑娘。
秦逸的目光落在沈歡身上,眸中明顯一亮,這麼好看的女子,他長這麼大,可是第一回見,他忙看向項竹:“這位可是項叔父的義女?”
項竹點點頭,秦逸忙看向沈歡,驚喜道:“沈姑娘,你還記不記得我?咱倆以前在一張床上呆過!”
沈歡聞言愣住,不由瞪大了眼睛,我什麼時候跟你在一張床上呆過?
項竹更是驚得不行,看向秦逸上下打量兩眼,眸中的厲色清晰可見。
這麼些年,歡兒除了和他睡過,那還和別人接觸過?這臭小子一來就這麼猛,誠心想毀歡兒清白是不是?
蕭朗玉聞言,一巴掌照著秦逸後腦勺拍過去:“會不會說話?怎麼蕭家就有你這麼個笨嘴拙舌的親戚?”
秦逸揉著後腦勺乾笑兩下,他嘴可不笨,這不是見著佳人緊張了嗎?
他忙不好意思的解釋道:“不是不是,那時候表舅舅成親,我和沈姑娘不是做童男童女,一起壓的床嗎?我的意思是說這個。”
“哦……原來是你啊。”沈歡這才記起來,他就是當年那個一直拽她頭髮,戳她後背的小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