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然而這樣的親近,沈歡並沒有興奮,她疼得呲牙咧嘴,費力的從他背後抽出手臂,跪在塌邊使勁甩了幾下,義父真重,她的小短手差點被壓斷,啊啊啊好疼、好疼!
沈歡氣惱的回頭看他,見他依舊什麼也不知道的躺著,回過身子,泄憤般的在他胸膛上錘了一拳!只是這沙包大的小拳頭,打下去根本沒什麼力度,爛醉的項竹絲毫沒有覺察。
沈歡從榻上竄下來,將大袖衫從他身子底下用力抽出,動作暴力沒有半分同情!
將衣服掛好,然後過去,拉開被子,給他蓋好!這時,正好許安拿了藥箱回來。
許安本打算自己來,畢竟姑娘小,可誰知他尚未來及說話,便被沈歡一把從手裡奪過,就跟許安惹了她一般。
許安手僵在半空中,手指頭因為沈歡的暴力搶奪,被藥箱上的帶子掛得有點兒疼。許安發愣,誰惹姑娘不高興了?
沈歡跪在項竹塌邊,打開藥箱,從裡面取出藥酒和乾淨的紗布,仔細又小心的處理他的傷口。
許安在一旁看著,有些愣神,姑娘雖然小,但是這手法跟大人一般仔細。三爺沒有貼身婢女,他還以為今晚照顧三爺會很費勁,怎知,姑娘這般能幹。畢竟是女孩子,果然不是他們這些糙老爺們能比的。
不消片刻,項竹手上就纏好了紗布,還打了個精巧的小結,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筆,許安心下讚許。
沈歡將藥箱拾掇好,放在一旁桌上,擦了下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剛要歇一會兒,卻見榻上的項竹眉心緊緊蹙起,看起來很痛苦的模樣。
沈歡忙反應過來:“快快快,取痰盂過來。”說著,急忙趕去項竹身邊,將他半身扶起。
許安忙拿過痰盂放在塌邊,項竹身子一側,便開始了第一輪的醉吐。
沈歡滿臉都是擔憂的神色,時而輕拍項竹後背,時而輕撫他的心口給他順氣。
見他漸停,忙讓許安倒了茶水過來。
沈歡接過茶杯,湊到他的唇邊,輕聲安慰:“義父,你喝點兒水漱漱口。”
項竹迷迷糊糊中,隱約聽到聲音,本能的照做了。淑過口,他復又脫力的躺回榻上。沈歡拿出帕子,小心替他擦去下巴上的水漬。
擦乾淨,沈歡坐在塌邊看著他,越看越氣,越看越煩,復又在他胸膛上錘了一拳:“哼!”
許安見狀,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姑娘這模樣,又心疼又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怎麼那麼像三爺夫人?就是身子小了點兒!
沈歡從榻上跳下來,走到柜子旁,從裡面拿出一罐蜂蜜,往杯子裡舀了兩勺,倒上水,用勺子攪勻,端到項竹塌邊的柜子上放下。
她拖著項竹脖頸,將他拉起來點兒,然後迅速扯過旁邊的枕頭的給他墊在脖子底下。端過蜂蜜水,舀了一勺,自己先試了試水溫,然後湊到項竹唇邊,一勺一勺的餵他喝下。
項竹頭疼欲裂,神智迷糊的緊,卻不知是剛吐過還是什麼緣故,口乾的緊,當那一絲絲甘甜流入口中時,只覺得好喝,簡直就是天上的瓊漿玉液,人間的妙華甘露!不知不覺喝了好多。
沈歡餵完一杯,替他擦了下嘴唇。將他脖下的枕頭撤去,讓他躺平。
過了片刻,項竹心口噁心的感覺復又上來,側過身子,連同方才的蜂蜜水,吐了個一乾二淨。
沈歡輕撫他的後背,見他這般難受,又心疼又無奈,何必要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
伺候他漱了口,又去化了一杯蜂蜜水。
沈歡看著手裡的蜂蜜水,有些發愁,怕餵了他又吐,可是不餵的話,剛吐過會口乾,而且蜂蜜水解酒,他能早點兒不難受。算了,少餵點兒吧。想著,復又將他扶起,餵了他幾勺蜂蜜水。
許安本以為,今晚他會很辛苦,怎知姑娘里里外外,將三爺照顧的妥妥噹噹,壓根沒他什麼事兒。於是,在項竹第二回吐過後不久,許安便靠著門框,睡著了。
後半夜,項竹又吐了一回,但是沈歡擔心他,一直沒敢睡,怕他又吐,沒人照看,便忍著瞌睡,一直在他身旁守著。給他餵蜂蜜水,給他擦臉,給他拉被子……就這般過了一夜。
項竹這一回醉的徹底,一直到第二日快中午時,他才從宿醉中醒來。
他不由伸手扶住額頭,腦袋裡像有秤砣墜著,心下卻微微奇怪,居然沒有往常宿醉後起來頭疼欲裂的感覺。
沈歡覺察到,忙站起身子:“義父,你醒了?”
項竹點點頭,費力的支起自己身子,坐起來。他揉揉眼睛,方才去看身邊的小姑娘。
這一看,項竹愣住了,小姑娘原本明亮的雙眸中,竟然布滿紅血絲。
沈歡自己並不知道,她昨天哭了一下午,昨晚又一夜沒睡,眼中怎麼可能會沒有血絲?
項竹心疼不已,脫口問道:“你一夜沒睡?”
見他這般緊張的神色,沈歡愣了下,點點頭。
項竹這才開始努力回憶昨夜,似乎好幾次都隱約聽到小姑娘的聲音,再看看她的眼睛,想都不用想,她一定是守在塌邊,照顧了他一夜!
二十年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般照顧自己,在意自己!
看著沈歡布滿血絲的雙眼,濃郁的感動剎那間衝破項竹的心房,翻江倒海而來。
他拉開被子,將腿放下榻,光腳踩在地上,一把將小姑娘攬進懷裡,一手繞到她的膝下,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腿面上。
一手托著她的後背,繞過她的身子,將她小手握在掌心裡,一手捧著她的小腦袋壓在自己肩頭,側面貼上她的額頭,滿心裡都是感動……
這麼多年,這是第一次,在項府里感受到關懷,感受到親情。
幼時渴望到發瘋最後放棄的感情,此時此刻卻毫無徵兆的鋪天蓋地而來……
叫他,怎能不珍惜?
沈歡窩在他的懷裡,目光毫無聚點的落在前方,有些愣神。他身上的酒味尚在,掩蓋過了往常熟悉的松木香,火熱的體溫將她席捲,將她的心神瘋狂掠奪而去。
好半晌,沈歡才慢慢回過神來,在他懷裡輕聲兒道:“義父,你以後不要再喝醉了好不好?”
“好!”再也不會讓你擔心。
沈歡見他答應的這般痛快,忙趁熱打鐵,小手探上去,捏住他的衣領,布滿血絲的雙眼裡隱含淚光,想起這幾日的枯等,沈歡依舊心有餘悸:“義父,那你以後,也不要那麼晚不回來好不好?”
項竹心頭一痛,捏著沈歡的手,復又緊了些:“好!”
項竹抬起頭,目光下落,望著懷中可愛的小姑娘,這樣的要求,是歡兒對他的牽掛,對他的在意,更是對他的依賴!
他想像中的家,就該是這個樣子,有人牽掛,有人關心,有人為你的高興而高興,為你的難過而難過……
就像蕭朗玉,每次外出,都想著給自家長輩帶東西,每次時辰晚一點,就要趕著回家,因為有親人等他。每當這種時候,看著別人趕著回家的模樣,他就覺得自己像個孤魂野鬼,就算死在外頭,也不會有人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