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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精神頭拔了一個高度,趕忙小跑到項竹跟前:“記得記得,公子有何吩咐?”
項竹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小乞丐身上,面容冷峻,他開門見山道:“上次叫你扔去飲馬巷那戶人家的匣子,再去給我取回來,不管用什麼法子。送到別雲客棧,交給掌柜,轉交項謙修。”
他並不擔心裏面的銀票已經被拿走,畢竟那匣子上鑲嵌著一枚鴿子血,都是貴重物品,大部分人都會一起存放。
說罷,項竹攤開掌心,有幾枚碎銀子,遞到乞丐面前:“記下了嗎?”
小乞丐見到銀子,眸色一亮,比上次的還多,他和母親,當能過一段時間寬裕的日子。小乞丐哈著腰,雙手捧過項竹遞來的銀兩:“記下了!記下了!”
項竹移開目光,轉身離去。他面上神色愈發冷峻,眸中蒙著一層寒霜。
楊顯,對妻無情,對子無責,對孤無義!還想拿著他的銀子,去跟那寡婦過瀟灑的日子?他是有錢,可他也不是冤大頭,怎麼可能讓楊顯稱心如意?
項竹生平最厭沒有擔當的人,就像他的父親一般,這些人,怎能知曉自己的無擔當,帶給旁人多大的痛苦?妻子,孩子……
他們為滿足自己一時之欲,納妾入府、在外勾搭之時,可曾想過他人的感受?不知不覺間,將旁人的一生都推入深淵。即不願負責,當初又何故生養後代?
項竹回到客棧,叩響了沈歡的房門,聽得裡面小姑娘‘噠噠’跑來開門的腳步聲,項竹陰沉一路神色中裂出了一絲柔和。
沈歡打開門,迎上他含笑的眼神:“項叔父你去了好久。”
小姑娘委屈的責怪他,卻在說話的同時,將自己的小手塞進了他的掌心中,捏著他的手,將他拉進了屋裡。
項竹不由失笑,跟著小姑娘進去,在椅子上坐下。
沈歡如今太小,只能跪在椅子上,半個身子伏在桌子上,白嫩的小胖手夠起茶壺,茶壺裡水是滿的,沈歡手腕無力,提起時還不小心灑出來幾滴,她給項竹倒了杯茶,兩手捧著杯子遞給項竹:“外面天好熱,項叔父,你喝些茶去去暑氣。”
項竹笑著接過,連連點頭:“好,好。”
連喝沈歡的三杯茶後,項竹將杯子放下,身子微微向沈歡面前低一低:“客棧呆著無趣,咱們去河邊林子裡聽人家唱曲兒好不好?”
沈歡搖搖頭,她最是畏熱,大下午的她可不想去曬太陽:“外面太熱了,不如……項叔父你教我看書吧。上次《搜神記》里的故事,才講了十幾個。”
反正是打發時間,做什麼都行:“也好。”說著,項竹起身,去自己房裡取了《搜神記》過來。
他將椅子挪到半啟的窗扉前,環住小姑娘的小腰,一把將她撈起,放在自己腿上,讓她坐穩。
沈歡背靠在項竹堅實的胸膛前,他體內的溫熱源源不斷的傳來,兩隻手臂繞過沈歡兩側,將她護在懷裡。這一刻,夏日的暑熱似乎也祛了不少,沈歡心底泛起了如春日江暖般的波瀾,他前世,也是這般教她。
項竹修長的手指,緩緩翻動書頁,停在上次讀到的位置:“漢董永,千乘人。少偏孤,與父居。這句是說,漢代有個叫董永的人,幼時喪母,同父親一起居住……”
他的聲音緩緩在耳畔響起,低沉而不倉促,讓這個夏日的午後,更加的慵懶舒緩,溢散著如水如陽的脈脈溫情……
一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吃過晚飯後,項竹領著小姑娘去浣花河畔散步,一路上,給小姑娘買了不少小玩意。
下午項竹剛給她講了董永織女的故事,正巧在河邊遇到捏泥人的手藝人,沈歡便纏著項竹想要一個織女,項竹含笑應下。付了錢,不消片刻功夫,手藝人便捏了一個栩栩如生的織女遞給沈歡。
沈歡看著剛手中的織女,小臉上忽然漫上一層紅暈,對手藝人說道:“我還想要個董永。”送給項竹多好啊,正好一對。
手藝人團起彩泥,正要捏,沈歡忽地想起,董永和織女,最後天各兩端,一輩子只能遙遙相望,她小臉一白,忙對手藝人說道:“算了算了,還是不要了。”
說著,拉起項竹的手,拿著織女繼續往前走。項竹不解,小姑娘變卦怎麼這麼快?
本想著,天黑就回去,奈何路上沈歡又要了兩盞孔明燈,項竹只好陪著她,一直等到天黑,繁星滿天之時,陪著小姑娘放了。
等他們回到客棧,已到戌時。剛進客棧,掌柜的便攔下了項竹,將一個匣子遞給了他:“項公子,這是方才一個小乞丐送來的。”
本以為要等幾天,不成想,小乞丐手腳倒是麻利。項竹接過匣子,將其打開,一百兩的銀票規規矩矩的躺在裡面,他唇角漫上一個淡漠的笑意。
沈歡不解道:“是什麼呀?”
項竹將匣子合起,托在左手掌心中,沖小姑娘笑笑:“一點私物,你該回去睡覺了,走吧。”
說著,牽起沈歡的小手,將她送回房裡,而後自回了房間。
這一夜,飲馬巷錢寡婦家,再一次傳來楊顯的打罵聲:“你這賊婆娘,拿一百兩銀子誆我休妻,現在!銀子呢?啊?你倒是拿出來啊!”
說著,又是狠狠兩腳踹在地上的錢寡婦肱骨上,兩腳踹完,似乎還不解氣,又罵罵咧咧的補了一腳。
錢寡婦的哭聲伴隨著楊顯落下的腳,痛苦的陡然加大。她的臉上一塊青,一塊紫,髮髻早就凌亂不堪。
她也不知怎會如此?本以為可以靠著這筆錢,給自己換個依靠,怎知楊顯這廝,平日裡與她耳鬢廝磨,滿是溫存……今日銀子不見了,說變臉就變臉,還動手打她,當真是瞎眼看錯了人。
可她還能如何,這事兒本就是她理虧,今日這苦楚,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裡咽。
楊顯被錢寡婦哭的心煩,指著錢寡婦鼻子罵道:“嚎什麼嚎?當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還擠尿水子,不過就是被男人玩兒爛的騷。貨。我能答應娶你,是看著你還有點兒私房,不然,誰肯為你費心思!”
錢寡婦聞言,又氣又羞,臉燥的通紅,卻礙於楊顯的拳頭,不敢回嘴,只是壓不住心中委屈,哭的更甚。
楊顯愈發著腦,掄圓手臂,一拳朝錢寡婦的頭砸過去。錢寡婦被這一拳頭打得眼前一黑,頭暈目眩,身子失了平衡,頭重重的磕在地上,但聽她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楊顯一愣,見錢寡婦半晌沒有反應,嚇壞了,忙上前去探鼻息,指背傳來一陣溫熱,發覺她只是暈了過去。楊顯鼻頭一皺,站起身子,用腳撥拉兩下錢寡婦的身子,低聲罵:“媽的,嚇你爺爺。呸!”
楊顯唾了一聲,拂袖出了錢寡婦家。他剛離去,錢寡婦的兩個兒子趕忙進來看娘親的情況,倆孩子如今一個十歲,一個七歲,尚不是能對抗楊顯的年紀,方才只能一直在窗外看著屋裡的情形。
錢二撲在娘親身上嗚嗚的哭著,錢大喚了娘親幾句,但娘親還是沒有反應,錢大緊緊咬著唇,目光轉向方才楊顯離去的方向,眼神如刀,稚嫩的臉上滿是生冷的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