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吹乾墨跡後,沈歡研了硃砂,換了只羊毛筆,照著地契上的印,開始細細的畫,她故意將印外圍畫小了一圈,以便日後分辨真假。
畫完後,項竹拿起沈歡畫的地契,和真的對比,不由贊道:“還別說,挺能以假亂真的,畫畫是誰教你的?”
沈歡望向窗外翠竹:“一個對我很重要的長輩。”
項竹笑問:“是之前教你文章的那位嗎?看來,他對你很好,他現在在哪兒?”
沈歡不由看向項竹:“他……後來成親了,沒過幾年便病逝了。”說罷,沈歡復又望向窗外的翠竹。
項竹眉心微蹙,望著小姑娘的後腦勺,問她:“倘若他沒有離世,你父母走後,他是不是會照顧你?”
沈歡沒有回頭,唇角漫過一絲笑意:“會的!”
自始至終,只有你!
待硃砂干透後,項竹正欲將桌面上的地契和帳目收起,沈歡忙將自己畫的地契也給他:“義父,這是我畫的,你也收起來好不好?真的放最下面,這個放在最上面,一旦真的丟了,就用我畫的。”
看著小姑娘認真的神情,項竹失笑,地契造假的怎麼能用?但是他不想小姑娘失望,便應下了。將小姑娘畫的地契,放在了帳簿上頭,復又將匣子鎖好,放回書架上。
沈歡唇角漫過一絲笑意,就等何氏上鉤了。
項竹輕撫小姑娘的頭頂:“等過幾日,等義父查完帳,帶你去鄉下別院,見見義父的生母,好不好?”
沈歡點點頭,前世,九歲時,阮氏父母病逝,留給阮氏三間鋪面,後來被何氏一點點蠶食弄去,本就鬱結多年,此事後阮氏一病不起,沒過多久便病故了,後來,項竹守孝三年,第三年剛過,便莫名其妙的娶了高氏。
這一次,若能幫義父生母度過此關,想來他也會高興。
這時,項竹對沈歡說道:“歡兒,自今日起,每日要開始讀書認字,女紅也要學,這段時間,義父先親自教你,等忙完查帳的事,我再正經給你找個老師。”
沈歡不由偷笑,如此甚好,她要讓義父見識一下什麼是神童,哈哈哈。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項竹望著什麼都會的沈歡,開始不斷的懷疑人生。
唐詩!
“歡兒,跟我念,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項竹:“……”
池邊,項竹捧著詩冊,不由扶額:“這個你也會啊,你大概不知道意思,這首詩的意思是……”
“我知道啊,是說物是人非,時隔一年,桃花依舊在,只是去年一起賞花的人,已經不在了。而且,義父,上面說相映紅,那女孩子應該是喜歡詩人的,不然怎麼會臉紅呢?”
項竹:“……”
項竹吃驚半晌後:“也是你那位長輩教你的?”
沈歡得意的沖他點點頭!項竹放下詩冊,不由感嘆:“可惜你那位長輩走的早,真是天妒英才啊。”
項竹每日上午去酒樓,下午就回來陪沈歡,過了好些時日輕鬆愉快的日子,項竹愈發覺得,有個小姑娘陪著解悶,當真不錯。
就這樣到了十月初一。
這一日定國寺山門前,高姝畫身著桃紅色衣衫,駐足痴望,直至太陽落山,也沒見到項竹的身影。
身旁的婢女蘭溪提醒道:“小姐,別再等了,項三爺大抵是不會來了!”
高姝畫聞言,眼眶微紅,他怎麼會不來?難道,他那鄉下來的義女,沒將字條給他?他究竟是沒見到字條,還是見到了,也不願來找她?
高姝畫望著始終見不到那抹俊逸身影的階梯,不由暗自咬唇。不行,她一定要去問問,他是沒見到,還是不願來!
這一日,項竹剛從雲水樓出來,正欲上車回家,卻被身後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叫住:“謙修哥哥。”
項竹聞聲回頭,但見高姝畫俏生生的站在不遠處:“有事?”
高姝畫乾笑兩下:“正巧路過這裡,見到謙修哥哥,便來打聲招呼。”
項竹哦了一聲,也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隨口寒暄道:“我正要回府,晌午炎熱,你也早些回去。”
說著,項竹轉身便要上車,高姝畫忙道:“謙修哥哥,十月初一我去定國寺上香,還以為你也會去呢,不成想竟然沒見到你。”
項竹一臉茫然,蹙眉不解:“我去上香做什麼?”他又不信佛。
見他如此不解的神情,又聽他問出這般話,高姝畫的心情不由鬆快了些,看來他不是故意沒來。
但轉瞬,沈歡的臉便出現在高姝畫的眼前,這丫頭,收了自己那麼貴重的玉環,居然沒有幫她遞荷包?
高姝畫忽地想起,那日好幾次,明明都要走到謙修哥哥身邊,那丫頭便硬生生過來橫插一腳,將她擠走!
不想還好,愈想,高姝畫愈惱沈歡,真當義父是自己私有的了嘛?誰也不讓親近?不就是個鄉下丫頭嘛?不就是個沒人要的孤女嗎?若非謙修哥哥心善,誰會搭理她,橫什麼橫?
思及此,高姝畫沖項竹笑笑,得體行禮:“以為謙修哥哥做生意,會去拜拜大黑天菩薩,不成想,是我多嘴了。”
項竹客氣疏離:“無事,我要回府了,小姐自便。”說著,項竹頭也不回的進了馬車,從高姝畫面前駛過。
項竹剛走,高姝畫的臉色便陰沉了下來,沈歡這丫頭,小小年紀,便這般多的心思,委實惹人討厭,尤其想到自己心愛的玉環還給了她,高姝畫的心情更是不郁!
本來沒那麼排斥謙修哥哥的這個義女,可現在,高姝畫不得不重新考量。
倘若她嫁過去,日日還要看著這麼一個刁蠻任性,和她對著幹的義女,豈非如鯁在喉?
這輩子,她是一定要嫁給項竹的,她就不信,以她這般容貌,多見見,項竹會對她不動心?倘若真嫁過去,沈歡乖巧也就罷了,可擺明了是個刺頭兒,要養這麼個礙眼的義女,她可當真做不到。
想著,高姝畫計上心頭,向身邊婢女蘭溪問道:“我記得,小舅舅和舅母成親多年,至今膝下無子女?”
蘭溪轉瞬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可她頗有疑慮:“可是小姐,那日在伯府,我瞧著項三爺似乎很疼愛那義女,即便有人收養,他怕是也不會同意。”
高姝畫看向蘭溪,神色不渝:“你怎麼這麼笨?我自有法子。”
26、26 …
這日一早, 項肅德便被太常卿吳大人請去家中,太常卿吳大人位列九卿, 在朝德高望重, 今日, 是其生辰, 特請項肅德前去提書一副。
項肅德無官位在身,不過是個閒散四品縣伯, 但因其寫的一手好字,得以名揚金陵, 往來於眾達官顯貴之間, 與那些同樣落寞的伯侯相比,頗得幾分臉面。
項肅德素愛來往於各間,每每春風得意的出門,意猶未盡的回來, 再拉著家中人,講上許久今日又見了什麼身份貴重之人, 那人待他如何如何禮遇等, 得意炫耀一番之後,免不了又教育自家兒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