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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竹換了身精幹、適合騎馬的衣服,然後走到院中叫來許安:“將院子看好,照顧好姑娘!”
項竹看了看秦逸房間,又道:“也照顧好弘杉。這幾日外頭亂,別叫姑娘到院裡來,讓她在屋裡好好呆著。”
許安不解,外面亂,院子裡又不亂,怎麼連房門都不給出?疑惑歸疑惑,許安依舊應下照做。
三人騎馬上山,到了樹林邊緣處,下馬步行。行了一夜,第二日黎明時分,幾人到了王恬的大本營。
天蒙蒙亮,山林深處,隱有幾處尚未熄滅的火把,遠遠看起來,像幾處火苗子。
蕭雨歇望著遠處,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項竹和孫毅緊隨其後。
尚未靠進,三人便被巡邏的人攔下,劍架在了脖子上,但聽對方厲聲問道:“來者何人?”
蕭雨歇從懷中取出一塊兵符模樣的東西,遞給其中一人:“把這拿去給王恬,他會知道我是誰。”
那人接過兵符,狐疑的看了看蕭雨歇,然後給其他人使了眼色,示意好好看著,自己忙小跑去找王恬。
過了片刻,從左側的小木屋裡出來一個人,手中緊緊握著蕭雨歇的兵符,此人正是王恬!
見到不遠處蕭雨歇的剎那,王恬掀起門帘的手陡然僵住,眸中的神色,從震驚,到驚喜。
王恬的眼眶漸漸泛起微光,他三步兩步走到蕭雨歇近前,那些持劍人識趣的退下。
王恬半口微張,許久,方才顫抖著說出一句話來:“侯爺,您還活著?”
蕭雨歇聞言,一陣心酸湧上心頭,雙眸亦是微微泛紅,他伸手按住王恬的肩頭:“我一直活著。”
王恬抹一把眼睛,將快掉下的淚水抹去,臉上激動的神色不減,他單膝落地,恭敬行禮:“末將,拜見護國大將軍。”
驟然聽到昔日的頭銜,蕭雨歇眸中隱有躲閃,他俯身將王恬拉起:“咱們進去說話。”
王恬連忙點頭,讓出一條道來,引了蕭雨歇項竹等人入內。
王恬請了蕭雨歇上座,自己坐在下首,給幾人奉上茶。蕭雨歇問道:“王恬,我孫子呢?”
王恬聞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就說那小子長得跟您像,武功招式也都跟您一模一樣,原來是您孫兒。好生照顧著呢。”
說罷,王恬叫進來一人,吩咐道:“將那中郎將帶上來。”
不消片刻,五花大綁的蕭朗玉被人帶了進來,除此之外,人倒是萬分精神,衣著也給換了新的。可見王恬待他是真不錯。
蕭朗玉一見眾人,眸中閃過一絲喜意:“爺爺!謙修!”
項竹忙上前,給他鬆綁,然後上下打量一番:“沒傷著吧?”
蕭朗玉笑笑:“沒傷著。”
自打聽聞蕭朗玉在王恬手上,蕭雨歇確實也沒多擔心,現在,他擔心王恬,倒是比擔心蕭朗玉更多!
蕭雨歇沖蕭朗玉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蕭朗玉走上前去,在蕭雨歇下首處坐下,蕭雨歇上下細細看看蕭朗玉,見他沒事,心下才放心!
蕭雨歇笑笑,指一指王恬,對蕭朗玉說道:“拜見王祖父。”
蕭朗玉瞥了王恬一眼,念在這些日子他待自己不錯的份上,行禮叫人。王恬連忙起身擺手,面上滿是不好意思:“別別別,小侯爺,我哪敢當啊。您叫我王恬就是。”
蕭朗玉看著變臉極快的王恬,當真是一肚子火,前些日子的王恬多凶啊?今兒就跟小媳婦似的。想著,蕭朗玉坐回了椅子上。
一番寒暄過後,幾人都各自端茶喝水,一時間,屋裡陷入沉默。氣氛有些怪異。
王恬自打從蕭朗玉身上發現端倪,心裡就一直在犯著嘀咕。倘若蕭朗玉真的和他們的侯爺有關係,那麼蕭朗玉為何會入現在的朝廷為官?他們侯爺身為前朝大將軍,如何能允許?
可是蕭雨歇親自來了,王恬高興的同時,心裡頭卻也是滿滿的疑惑。
既然侯爺沒死,為何那場大戰後的三年多時間裡,他一直眼睜睜看著西涼鐵騎踏破他曾經治理的南方?又如何能夠做到,眼睜睜的看著前朝徹底滅亡?
沉默許久,王恬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侯爺,您既然活著,後來為何隱姓埋名?為何不帶領我們繼續抗擊西涼?”
蕭雨歇知道,這些話他一定會問。他看向王恬:“王恬,前朝不值得你我賣命,現今的朝廷,能讓百姓安居樂業,這就足夠了。”
蕭雨歇頓一頓,接著說道:“我這次來,除了救玉兒,我還要救你!現如今的涼朝,國富民強,就算你手裡有再多的兵,你都會輸!你打不過!前朝已經覆滅,該走的人也都走了,沒有必要再犧牲更多的人!放手吧,跟我回金陵,我會給你手下的兄弟們安排出路。”
這樣的結果,王恬想到過,倘若蕭雨歇願意對抗西涼,當年南朝未滅時就會出來領兵,可是他沒有,他選擇了放棄!雖然答案顯而易見,但是王恬卻不願相信,他還想再問上一問,可是……他當真怕,怕蕭雨歇說出和蕭朗玉所言相同的事實!
蕭雨歇知道,王恬是兄弟幾個里最執著的一個,讓他想明白,不容易。
蕭雨歇想了想,對王恬說道:“我知道,這番話你聽著刺心。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想,我在泊南崖等你答覆,地方你知道。”
說罷,蕭雨歇起身,蕭朗玉項竹等人亦跟著起身。蕭雨歇走上前拍拍王恬的肩膀,沒有再多說,朝著門外走去!
就在他手觸到門扇的那一剎那,王恬陡然起身,在他身後嗓音撕裂般的叫住了他:“侯爺!”
這兩個字里,滿滿都是沉痛,項竹等人不由聞聲回頭,看向王恬。
唯有蕭雨歇沒有回頭,他駐足在門後,靜聽身後的動靜。
王恬漸漸陷進往昔的回憶中,雙眸開始泛紅,雙唇逐漸顫抖,他看著蕭雨歇的背影,忍著淚意緩緩開口:
“承德三年十月初一,大南皇帝詔曰:邊庭告急,西涼禍亂我朝,若孤身死,宣孤之仁義,茲任命廣陵侯蕭雨歇為護國大將軍。總攬國事、兵事,統帥三軍,討伐凶逆。務使西涼賊寇知我南朝之威,卿所到之處,如孤親臨。望卿勉勵,不負孤托!欽此!”
蕭雨歇聽著他擲地有聲的每一個字,牙關不禁咬緊,帶動額角的青筋繃起。
王恬念完聖旨,看著蕭雨歇高大的背影,開口問道:“這是侯爺當年冊封的聖旨,您都忘了嗎?”
蕭雨歇驀然回頭,沉聲道:“我沒有忘!”
話音落,他的眸中亦泛上熱淚,他兩步跨到王恬面前,厲聲道:“周章夫婦是怎麼死的?欒步又是怎麼死的?你口口聲聲說要報仇,好,那你便去報!護送糧草的周章夫婦是寧王殺得,率領援軍前來接應我的欒步,也是寧王殺的!將我和三萬將士困在十萬敵軍腹地的也是寧王!寧王的墓,就在那裡,你要報仇,便去挖出來鞭屍,而不是連累更多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