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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溪出門,正好碰上守在門口的家廝。那家廝將方才的情形,原原本本的回了。蘭溪回到房中,原樣將家廝的話,告訴了高姝畫。
高姝畫手臂高高甩起,狠狠砸在水面上,五官因怒火而潮紅,嗓音有些撕裂:“又是他那義女,壞我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愛的傲嬌喲喲喲、香瓜、查拉圖士特拉澆灌的營養液,歡兒得到了滋潤,麼麼嘰~比心心(づ ̄3 ̄)づ╭?~
52、52 …
項竹和沈歡沒有再多做停留, 直接出門做馬車回了伯府。對於項竹的離開,其他人並沒有過多的注意。
回到修竹院, 項竹先將沈歡送回房裡, 然後自己去換了衣服。換過衣服, 項竹本想著要不要去陪陪阮氏, 但是轉念一想,他今晚中途離席, 這麼早過去,阮氏一定會問, 若被她得知, 又得念叨,想了想,項竹還是決定今晚不過去了,就和歡兒一起留在修竹院過中秋吧。
他叫了沈歡出來, 倆人在池邊對坐,並讓許安拿來月餅和桂花酒, 歡兒還小不能喝酒, 他就讓準備了玫瑰甜釀。
皎潔的月色傾灑而下,像一層輕紗,籠罩著這四方的天地。沈歡一直拖著下巴看著他,陪他說話。
她認真的,重新掃視一番修竹院,心中莫名的平靜,從今往後, 這修竹院,就只有他們兩人,再也不會有其他人。
時間如浣入細水的流沙,靜謐,沉澱,然後悄然無息的,從忙碌的生活中流淌而過。
翻過年關,冬去春來,悠悠兩載歲月,轉瞬而過。
這一年的秋季,蕭朗玉和吳瑕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
而阮氏的身子,終是拖空到了盡頭。沈歡和項竹守在阮氏塌邊,她已經迷糊了好幾日,現如今的她,躺在那裡,人瘦到只剩下一層皮,氣若遊絲。
沈歡望著榻上的阮氏,心內酸澀。前世,阮氏是在她九歲那年病逝,這一世,倒是多拖了一年,卻依舊無力回天。
項竹和沈歡一夜沒睡,一直守在阮氏身邊,阮氏晚上清醒了一會兒,倒也精神,沈歡和項竹心中都清楚,怕是迴光返照。
她拉著項竹的手,笑著對他說:“到如今娘才明白,娘這些年,在意的東西,真的毫無意義。一直陷在自怨自艾里,給你的關懷,實在是太少,太少……好在,歡兒懂事,以後娘不在了,她會一直陪著你。”
許是到了最後,這一刻,阮氏的靈台格外清明,以前沒病的時候,都沒這麼清明過。
項竹蹙眉,眼眶微微泛紅,阮氏拍拍他的手背,對他說道:“無事。娘活著也累,現在都看開了。你先出去,娘有話跟歡兒說。”說罷,孩子般推推項竹的手。
項竹看看阮氏,點點頭,輕嘆一聲,便先起身出了臥房。
待項竹走出去,阮氏笑著向沈歡招招手:“歡兒,你來……”
沈歡走上前去,在塌邊坐下。阮氏從枕下取出一個絲綢包裹的小包,小心的打開,一對金鑲玉的玉鐲靜靜躺在裡面,鑲金被雕成鏤空的合歡花,盤在玻璃種翡翠上,華貴非常!
阮氏含笑,輕輕撫摸著鐲身,似陷在什麼美好的回憶里。
過了半晌,她將鐲子放進沈歡手裡,笑意溫和。
這些年,沈歡是如何幫著項竹照顧她的,她一點一滴全部看在眼裡,身為女人,沈歡看兒子的眼神和態度,她心中多少也能明白,她雖然年紀尚小,卻是真心待竹兒。
以前不明白,可這兩年相處下來,她也明白了,為何當初神婆說,兒子的姻緣就在身邊。
阮氏笑笑:“歡兒,我雖糊塗了一輩子,倒也不是完全糊塗。往後你也別叫我奶奶了,叫聲兒娘聽聽。”
沈歡聞言愣住,驚異的看向阮氏。
阮氏瞭然的笑笑,她知道她嚇到歡兒了,但是,作為一個母親,雖然看不到兒子成親,但是這聲兒娘,她是真的想聽。
她笑問沈歡:“你是不是,從來沒將他當做義父看待?”
沈歡臉頰微微泛紅,垂眸下去,點點頭。
阮氏目光落在鐲子上:“這對鐲子,是我娘親給我的。她說讓我成婚時帶……可是我這輩子都沒有拜過堂。現在娘把它給你,就是認了你這媳婦兒,以後,你嫁他時,記得帶。”
沈歡捧過鐲子,細細凝視。
阮氏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接著說道:“竹兒啊,他在外面做事,你別看他什麼都清楚,其實,他傻的很。他打小起,我就不在身邊,他爹也不看重他,所以啊,感情上,他生疏的很,也遲鈍的很。以後,你多給他點兒時間,讓他看明白自己心裡想啥。”
一起生活了這麼久,阮氏看得出來,項竹雖說是養著歡兒,其實他自己心裡,比歡兒依賴他,還要依賴歡兒!歡兒半天不在,他就坐立難安,六神無主,可他就是傻,自己覺察不出來。
沈歡鄭重的點點頭,阮氏的話,她很贊同,知子莫若母,他前世就是稀里糊塗的。
阮氏意識到自己大限已至,眼眶泛紅,她拉過沈歡的手,鄭重的叮囑道:“娘不在了,你要照顧好他。但照顧歸照顧,自然也不能慣著他。這兩年多,娘一直看著,他的喜好、所有習慣,你都清楚,唯有你,娘才能放心。”
一股子濃郁的心酸漫上沈歡心頭,她亦落淚,看向阮氏,顫聲喚道:“娘……”
阮氏聞言,笑了,笑中帶淚,她滿足的點點頭,伸手輕撫她的臉頰。她沖沈歡笑笑:“叫竹兒進來吧。”
沈歡給她拉好被子,叫了項竹進來。項竹在阮氏塌邊坐下,阮氏臉上笑意和美,項竹看著有些恍惚,娘親這樣的笑容,他多少年沒見過了。
阮氏笑著問他:“竹兒,你小時候,娘常抱著你,唱的那首童謠,你還記得嗎?”
項竹點點頭,輕聲唱起:“記得……雨過天青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阮氏亦跟著輕聲唱和:“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在母子二人,輕聲唱和的童謠聲中,阮氏不舍的閉上了雙眼,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臥室里,只剩下項竹一人的聲音,漸次發顫……
他看著阮氏安靜,好似睡著的臉龐,淚水,無聲無息的落下,大顆的滴在阮氏的枕邊。
這一合目,阮氏的雙眼,再也沒有睜開,這一夜的黎明時分,阮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直到她過世,項肅德都沒有再來看過她一眼。
停靈三日後,阮氏下葬,項竹為母,守孝三年。
阮氏過世後,項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會時不時的發呆,也沒怎麼發自真心的高興過,那是他的娘,即便相處寥落,但是親母離世的打擊,對他依舊很大。
沈歡心裡明白,再多的安慰都沒有用,這樣的痛,唯一能撫平的,只有時間。
就這麼過了半年,二月底,項竹生辰的時候,沈歡給他做了一身親手縫製的蒼色外衫,在袖口處,繡了一個竹字,除了這個字,她在衣服里側,竹字的背後,繡了一個歡字,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夠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