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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沈歡望著他眸中自己的倒影,心內流過絲絲波瀾,緩緩拂過心口,帶著溫暖,帶著情意,卻也帶著絲絲酸澀……只盼著,這修竹院,今後只有他二人,再無旁人……
項竹聞言,眼底閃過一絲驚喜,心內笑嘆,小姑娘當真是他的解語花,不由脫口道:“甚巧,我也喜歡這句。你那位長輩,想來也是風雅之人。”
沈歡望著他,眸中神色如水,輕輕地點頭,聲音軟糯:“正是,恰如義父這般……”
小姑娘慣會說話,項竹笑著摸摸沈歡的頭頂:“走吧,回去沐浴,換身衣服,晚上過去吃飯。”說著,領了小姑娘的手,一同往房中走去。
項竹不太熟悉今日何氏指過來的兩個丫鬟,但一時這邊也沒有準備人,他只有一個小廝,其餘皆是粗使,也只能讓玲瓏和青黛暫且伺候著。
項竹喚二人上前,吩咐道:“你們伺候姑娘沐浴,過後,將用膳的規矩給姑娘講講。”
沈歡聞言,心下冷嗤,這兩人才不會給她講呢,專等著一會兒看她笑話。曾經在家裡也有規矩,但只是不能用筷子來回撥拉菜、吃飯不可以拌嘴、夾菜只能夾自己面前的,類似這樣的規矩。
但伯府里的規矩,前世剛來那會兒,她確實不懂,不過……這一次,她好歹生活了九年,休想再拿這些作弄她。
想著,沈歡跟項竹說了一聲,便自去了耳室沐浴,玲瓏和青黛一直守在外面。
沈歡沐浴完,一言不發的出來,自換了一身淡粉色的中衣中褲。
見沈歡出來,玲瓏率先捧過沈歡的裙子,走上前來:“姑娘,我給你穿衣服。”
沈歡抬眼,睜著一雙大眼睛,佯裝不解的看向玲瓏:“你們不是要自稱奴婢嗎?”
玲瓏和青黛相視一眼,暗自腹誹,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也敢在她們面前擺這種譜,不就是運氣好碰上三爺了嘛,只可惜三爺在這府里也算不得什麼,她有什麼可狂的?心中雖這般想,卻也不敢和沈歡正面起衝突。
但聽玲瓏乾笑兩下:“奴婢也是剛進府,不大熟悉規矩。還請姑娘見諒。”說著將手中疊好的衣服抖開,上前給沈歡更衣。
沈歡沒再吭聲兒,依著前世的習慣,展開手臂,讓玲瓏來穿。
穿好衣服,青黛蹲下身子,給沈歡穿鞋。沈歡將腳伸進去的剎那,一陣緊繃感傳來,心內冷嗤,果然跟前世一個樣。
前世,也是頭一回去吃飯的時候,她們在自己的鞋裡,加了兩個厚墊子,將原本合腳的鞋,生生給弄小了。
那時,她當真是個七歲的小姑娘,剛來到陌生的地方唯唯諾諾的,跟項竹也只相處月余,不是什麼話都敢說,於是只能自己生生受了。
飯後,又被項名的女兒,項晴嵐拉去逛花園,時間一久,腳就更疼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丫鬟小廝都笑話她,在府里丟了好大的臉。
後來回到修竹院中,還是義父看出來,率先問了她。
然而,這一世的沈歡,怎會如他們所願?
沈歡佯裝不知,將鞋穿好,對玲瓏青黛說道:“你們去院子裡等我,我有事找義父。”
說罷,也不理會玲瓏青黛,忍著腳上的不適,直接跑去找項竹,項竹在正室的臥房裡,對於修竹院,沈歡輕車熟路。
臥房裡,項竹剛束好發,便見沈歡走了進來,一進門,沈歡便哭喪著臉對項竹說道:“義父,這鞋本來是合腳的,也不知為何,現在緊的很,歡兒腳疼。”
項竹聞言蹙眉,這鞋是他在煙陽按沈歡尺寸給她做的,沒道理會小,於是說道:“我看看。”說著,將沈歡抱起放在椅子上,蹲下身子,將她鞋脫了下來。
項竹觀察片刻,將裡面的兩個厚墊子抽出來,拿在手中細看,眉頭不由皺起。
這是冬季才用的墊子,且一個便妥,如今不過剛到中秋,小姑娘鞋裡哪兒來的墊子?還是兩個?這般穿著,能不夾腳嗎?
項竹不由抬頭,向沈歡發問:“這是你自己加的嗎?”
沈歡連忙搖搖頭:“不是我,之前還沒有的,沐浴完出來穿上才覺得緊。”
項竹眸中閃過一絲厲色,復又問她:“誰伺候你穿的鞋?”
“是那個叫青黛的姐姐。”
“奴婢而已!不必叫姐姐!”項竹嚴肅的打斷,他將兩個鞋子裡的墊子都抽出來,重新給小姑娘穿上,方從地上站起。
項竹長身立於沈歡身側,望著地上的兩雙墊子,心漸漸下沉,神色不渝,歡兒不過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姑娘,竟想出這般細碎的法子來折磨她,也不知這心是什麼做的?
所幸小姑娘告訴了他,倘若一直這般穿著,必不能好好走路,若被府里人看到,還不知要怎麼笑她?
這一刻,項竹心頭漫上強烈的愧疚。前些日子,他剛答應歡兒姨母,會好好照顧她,可這才第一天進府,就有這種事發生,以後,豈不是更甚?
想著,項竹心頭苦笑,若非他在項府身份低微,他們也不敢這般對待她,只盼著有朝一日,能找到合適的機會,離開項府。
項竹看向沈歡,不過兩個婢子,也敢騎到她頭上,他怎麼能夠容忍?即便現如今只能呆著這裡,他也要好生護住小姑娘,決不能讓旁人欺負她。
須得讓旁人知曉,即便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也並非無依無靠。
從今往後,一切吃穿用度,他都會給沈歡最好的,讓項府里嫡親的姑娘也比上她,再不濟他也是府中三爺,且項府的日常開支,他幾乎承擔了一半,他們多少對他還有些尊重。
他要讓旁人看到他對歡兒的重視,不敢再隨意欺負她!至於,那兩個婢子,他自有法子。
想著,項竹將沈歡抱起,對她聞言道:“明晚中秋家宴。明早起早點兒,出門給你買新的衣衫,先將家宴對付過去,然後咱們再請人給你訂做一些。”
沈歡抱住項竹的脖頸,額頭貼著他的側臉,臉上漫上笑意:“好……”
項竹抱著沈歡走出房門,邊走邊問,邊問邊思索小姑娘可用的東西:“還喜歡什麼?鐲子?項圈?還是頭飾?”
沈歡可不會跟項竹客氣,小臉上飛上一層霞色:“都要可以嗎?”
項竹失笑,果然是女孩子,這么小就愛打扮:“當然可以。”
快到項肅德房中時,項竹問沈歡:“腳還疼不疼?不疼的話,自己下來走。”抱一路了,胳膊有些酸。
沈歡點點頭:“好。”
沈歡從項竹懷中下來,自然的牽過他的手,一同進了房中。
房中擺著兩張桌子,都圍滿了人,一張上都是長輩,另一張上是幾個孩子。
沈歡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目光落在項名臉上,心頭驀然一緊,如遭雷擊,一陣反胃難受,她強壓著噁心,將頭扭向了別處。
這時,十六歲的嫡四子項帛,率先開口道:“剛聽母親說,三哥收養了個義女,可是這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