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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野面色已經有些發青,但仍勉力提著一口氣,目光炯炯地看著匹侯拔,道:“到底還是你比我狠些,竟然捨得把親生兒子送來給我。”
匹侯拔笑笑:“為了你,這是值得的。”說著他走到默野身前,俯身看了看他:“睡了我的兒子,你死也該瞑目了。”說著他捏住默野的下頜,將一粒藥丸塞進他嘴裡,強迫他咽下,道:“我還不想讓你死,給你服下續命的丸藥,讓你功力盡失,再活七七四十九天,賞給我這不走運的兒子玩玩吧,想來你這三年把他折騰的不輕,他該有些帳要跟你算的吧。”
那藥物想來很是霸道,不一刻默野便面色發青,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他咬牙忍了片刻,終於悶哼了一聲,低聲道:“韓緹,我知道你恨我,看在適才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快殺了我。”
五八章:盟約
韓緹聞言怔忡了,確然,剛才若不是默野撤劍,達爾西的第一枚暗器肯定正中自己背心,那麼此刻身中劇毒的就該是自己了,況且,若不是為了救自己,默野也不會中刀,之後輕易著了達爾西的道。
達爾西笑了笑,道:“堡主,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比我更恨你,那肯定就是韓緹了。”
話音未落,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韓緹的短刀划過默野的脖頸,隨後帶著血絲的寒鋒便停在了達爾西白皙的下頜。
默野頸中紫黑色的血液噴涌而出,喉中發出嘆息般的輕響,湛藍的眸子最後望了一眼韓緹,眼神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愫,仿佛是遺憾,仿佛是愛戀,又仿佛帶著不甘心的惆悵,片刻後終於緩緩闔上了眼帘。
韓緹沒有回望他,只定定看著面前的匹侯拔,一手捏著達爾西的肩頭,一手握刀抵住達爾西咽喉,沉聲道:“都給我閃開,不然我讓他血濺五步。”
匹侯拔看著韓緹沒有說話,韓緹手一緊,達爾西白皙的脖頸上霎那間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痕,匹侯拔見狀皺了皺眉,終於道:“放他走。”
眾衛士閃開一條通道,韓緹押著達爾西緩步退出了大帳,見門外十七八個東柔然服飾的衛兵已經悄然死去,胡長安見韓緹出來,立刻從死屍堆中站了起來,護在韓緹身邊,韓緹見了胡長安,心中略安定了些,低聲問:“陸教頭呢?”
胡長安道:“還沒回來。”
韓緹皺了皺眉,沒有再問,與胡長安向東退去。
匹侯拔的衛兵一直緊緊跟著二人,韓緹退到了大營門口,忽聽身後鑾鈴聲響,一回頭,只見斛律達策馬飛奔而來,走至韓緹身後,見他挾著達爾西,附近卻沒有默野的影子,心中驚疑,立時喝道:“韓緹,你把默野怎麼樣了。”
韓緹哼了一聲,道:“死了”,說著看了看達爾西,對斛律達道:“你可以問問匹侯拔的公子。”
斛律達大吃一驚,狐疑地看著達爾西,又看看三人身後追擊而來的衛兵,立刻認出了他們的番號,登時將韓緹的話信了五成,雙色瞳孔立刻精光暴閃,厲聲問達爾西:“你竟然是匹侯拔派來的?”
達爾西無冷笑著看了看斛律達,道:“不錯,我雌伏在連環堡三年,就是為了分化你和默野,順便除去我父親的眼中釘,如今總算不辱使命。”
“混蛋!”斛律達厲吼一聲,手中長鞭揮出立時將達爾西的粉臉抽出一道血痕,達爾西也不躲避,陰測測道:“連環堡這個大營已經被我父親的人馬包圍了,你們誰也別想逃出去,趁早棄械投降吧,我念在舊日的情分上,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斛律達冷笑了一聲,道:“爺爺什麼時候要婊子來求情了。”說著打了個呼哨,片刻間只見得數十名大漢策馬奔來,停在斛律達面前,為首一人道:“大人,東柔然二十萬騎兵帶著匹侯拔的印信,要咱們交出武器聽他們調遣,許多弟兄不明就裡,適才已經被他們治住,此刻只有我們默堡十六隊還和他們對峙,沒有交出兵權。”
斛律達聞言面色凝重,默堡十六隊是他和默野的親兵,也是連環保精銳中的精銳,從兵將的挑選到武器馬匹的配備,無一不是萬里挑一,因此都是以一當百的猛士,但人數卻並不多,不過八千人,想要斗過匹侯拔二十萬大軍幾乎是不可能。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斛律達沒有遲疑,命令眾將回去整隊,迅速向西北方向衝擊,往百里外的雲堡撤退。
眾將領命而去,斛律達將馬鞍前打橫放著的陸心髓提起,順手解開穴道丟下馬,對韓緹道:“這個漢人是你的人吧?我原想一刀殺了,又怕你挾持默野,因此想拿他做個人質,如今也不需要了,還給你吧。”
胡長安扶起陸心髓,按著他的背心給他推宮活血。
斛律達剛要離開,忽聽得雄壯的馬蹄聲響,顯是有大批騎兵從西而來,心中驚疑不定,拔轉馬頭向西望去,只見凌晨微微亮起的天光中,遠處大片沙塵飛揚,不一刻黃塵之中出現了三騎快馬,箭一般衝到了大營前。
為首一人勒馬停駐,不等馬匹停穩就一躍下馬,抓過韓緹手中的達爾西摜在地上,一腳踢給後來停下的黑衣青年,後者立刻在馬上彎腰探身,將達爾西提起橫放在身前,一旁匹侯拔的數十名親兵立刻鼓譟起來,喝罵來人,那青年卻充耳不聞,顯是有恃無恐。
接著第三人趕到,停在眾人面前,斛律達驚訝地看著三人,認出為首一人是阿穆爾,最後一人是烏力吉。
“這麼喜歡冒險嗎。”嚴歡沉著臉,看著韓緹,見他嘴角有血跡,扯住他胳膊拉近了上下看看,問:“哪受傷了?”又看到他胸前有大片的猩紅,嚇了一跳,道:“哪來這麼這麼多血?”
韓緹道:“都是別人的。”嚴歡聞言鬆了口氣,道:“白痴,這麼危險的法子只有你這腦殘才能想的出來。”說著躍上馬,拉著韓緹的手腕將他提上馬背坐在自己身前,道:“我昨晚就老覺得眼皮跳,預感你又發了瘋,連夜便帶人往滿月部趕,還是沒攔住你。”
韓緹微微笑了笑,低聲道:“還好得償所願。”
嚴歡已經從烏力吉處得知了他們的計劃,聞言便知連環堡已經和匹侯拔反目。
韓緹抬頭對斛律達道:“斛律大人,匹侯拔狼子野心,三年前就將他的兒子送到默堡,可見早就對你們起了殺心,如今他jian計得逞,連環堡主身死,你已經是連環堡最權威的首領,何去何從,還要三思而後行。”
斛律達不語,韓緹又道:“若你執意帶領默堡十六隊人馬向西北突圍,以一己之力對抗東柔然二十萬大軍,那也由得你,不過我有個提議,還請你考慮考慮。”
斛律達已經猜到他的提議,聞言便道:“你想讓我與庫莫奚結盟?”
韓緹點了點頭,道:“恕我直言,以連環堡的實力,難以和東柔然分庭抗禮,如今你與匹侯拔反目成仇,他公然起兵打擊連環堡,連環堡被他吞併只是遲早的事,只有與我們聯盟,才有可能和匹侯拔一較高下。”
斛律達思忖了片刻,道:“庫莫奚內亂未止,又一向臣服於東柔然和北魏,你為什麼要冒險反抗匹侯拔?”
嚴歡聞言道:“如果你口中的‘內亂’指的是阿會部和處和部的糾紛,那大可不必擔心,半月前老哈河畔巴根已被我一箭she死,眼下處和部的頭人已經重新加入了庫莫奚聯盟,他……”嚴歡拍了拍身前韓緹的肩膀,微笑道:“烏雲頭人,現在是庫莫奚五部聯盟的酋長。”
韓緹本來擔心嚴歡是得知自己出征半途跑回,此時方知東線已然平定,登時大喜過望,回頭對嚴歡粲然一笑。
嚴歡摟在他腰上的手臂緊了緊,眼光繼續望著斛律達,道:“庫莫奚十八萬聯軍正在趕來,想來你適才應該已經聽到馬蹄聲了。”
斛律達早就知道嚴歡和烏力吉智謀百出,驍勇善戰,沒想到他們半年時間就統一了庫莫奚,不禁對他們頗為佩服。
斛律達沉默著思忖了良久,方下定決心,抬頭毅然道:“好,如果你帶來的人馬能助我解救被匹侯拔禁制的連環堡八萬大軍,我便與庫莫奚結盟,共同對抗匹侯拔。”想了想又道:“恐怕不久還要直面柔然大汗地粟原。”
韓緹聞言微微一笑,迎著初升的朝陽策馬走至斛律達身前,伸出手掌,道:“好,斛律大人,我們此刻擊掌為盟,等我們解救出連環堡八萬大軍,再簽訂結盟的合約。”
斛律達再不猶豫,伸手與韓緹三擊掌,道:“一言為定。”說完拔轉馬頭,道:“我先去會合默堡十六隊。”
韓緹心中高興,一抖韁繩便要跟斛律達同去。嚴歡將他的手腕握住,用力擰在身後,奪下韁繩,道:“別發瘋了,一天一夜沒合眼,跟我回滿月部去,吃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