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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鶴驚訝地看見他眼中竟然閃著些晶瑩的東西,轉身就要走,便伸手扣住他肩膀,道:“嚴歡,發生了什麼事?”
嚴歡恍然覺醒,轉過身來歉然道:“薛兄,抱歉,我現在有急事要辦,我會吩咐族人照顧你的,再見。”
二九章:夜宴默堡
薛鶴見他面色陰沉,神色凝重,便跟上了他,道:“發生了什麼事?你這是要出門麼?我與你一同去。”
嚴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思慮了片刻,方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薛鶴沒想到他說走就走,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拿,跨上馬提了一袋乾糧就要走,吉雅見狀急的直跳腳,攔住馬頭讓他養好傷再走,嚴歡卻一反常態地厲聲喝止了她,片刻後看見吉雅眼圈紅了,又心軟了,溫言勸慰了半天,言道自己確實有性命攸關的事要辦,吉雅才閃身讓開,嚴歡與薛鶴剛出海拉爾,忽見吉雅也騎馬跟來,非要跟著他們,說是奉了烏力吉之命,要照顧嚴歡,嚴歡無法,只能讓她跟著。
薛鶴色迷迷地看了吉雅半天,忽然湊近嚴歡耳朵,悄聲道:“嚴歡,你這人看起來粗放冷淡,怎的小姑娘都這樣鍾情於你,我那親親的何教主自不必說,這個黑美人對你也是情深意重啊。”
嚴歡知道他一腦子流氓yín盪的腦漿,自然凡事都往床上靠攏,也不以為意,只哼了一聲便罷。
嚴歡顯是心中焦急,一路馬不停蹄地疾奔,不過四日便到了風堡,留守風堡的將士見頭人居然只帶了兩個人就跑來前線,嚇了一跳,忙稟報嚴歡,火堡已經被攻克,烏力吉正帶兵在駐守其中,嚴歡聞訊要趕去火堡,風堡守將忙派了一個百人馬隊,護送三人去火堡防線。
烏力吉見了嚴歡,以為他傷勢好了,聽了吉雅的抱怨,才知道他又帶傷上陣,不禁生起氣來,兄妹二人絮絮叨叨說了嚴歡半響,聽得薛鶴直翻白眼。
嚴歡好不容易等他們倆說完了,便屏退了眾人,對烏力吉道:“我要見默野,有沒有辦法?”
烏力吉見他面色鄭重,道:“有,我們攻克火堡之後,默野派人送來了議和的信函,我們商定五天後在默堡會談。”
嚴歡點了點頭,道:“那麼我跟你一起去。”想了想,又道:“這位是我的朋友薛鶴,此次要與我同行。”
烏力吉狐疑地看了薛鶴一眼,嚴歡怕烏力吉誤會,道:“我有些私人事務,需要見默野一面,薛兄武藝高強,我須得他的相助,族裡的大事,到時我還是聽你的安排。”
烏力吉心下疑惑,見嚴歡不細說,也不敢追問,只點了點頭。
五日後,烏力吉和嚴歡帶著薛鶴及兩百隨從,來到了閃電河畔的默堡。
默堡占地數千畝,比連環堡任何一個堡壘都要雄偉、堅固和奢華,嚴歡一行人到達時正是黃昏,金色的夕陽下,只見默堡寬大堅固的大理石門肅穆威嚴,斛律達正率眾站在門前,等待迎接他們。
見到嚴歡跟在烏力吉之後,斛律達稍稍有些驚訝,隨即微笑著躬身行了一禮,道:“歡迎尊貴的庫莫奚客人,想不到阿穆爾閣下竟然親自降臨,十分榮幸,阿伏干·默野堡主已經在大廳等候多時了,請進!”
馬隊被帶進了前院歇息,嚴歡與烏力吉、薛鶴三人隨著他穿過前院,走入寬闊宏偉的大廳,大廳里燃著熊熊的壁爐,三人甫一進入,迎面只覺一股暖意,將秋寒之氣阻在了外面,頓時感覺渾身舒泰。
嚴歡見默野仍舊是三年前的樣子,高大魁梧,身材修長,面貌優雅,他栗色的頭髮似乎更長了,捲曲披瀉下來,直達腰際,湛藍的眸子精光閃爍,只是眼中布滿血絲,顯然昨晚沒有睡好。
嚴歡三年前隨著北魏拔拔泰郡王,曾在風堡一戰中與默野打過照面,因此認識默野,但默野當時的注意力完全被韓緹吸引,卻對嚴歡完全沒有印象。
此時默野已經坐在主位之上,見來賓進來,站了起來,以手撫胸,施了一禮,道:“歡迎尊貴的庫莫奚客人,遠來勞頓,天色已晚,我們今天不談大事,請先用晚飯吧。”隨後伸手邀請三人:“請坐。”
嚴歡與烏力吉還禮,而後坐到了一側的虎皮坐墊上,墨野湛藍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嚴歡片刻,向烏力吉道:“烏力吉閣下,您身旁的這兩位是……?”
烏力吉詢問地看了看嚴歡,嚴歡輕輕點了點頭,烏力吉便道:“這位是我們阿會部的大頭人阿穆爾,旁邊的那位是他的朋友。”
默野多少覺得嚴歡有些眼熟,不禁仔細看他,只見他身材並不甚高,五官也長的很清秀,雖然皮膚比較黑,但一點都不像有庫莫奚血統,倒像是南齊人,不禁有些奇怪,道:“原來是阿穆爾頭人,幸會,久聞頭人英明睿智,打仗更是神出鬼沒,只是無緣得見,這次烏力吉閣下也沒有提前說明頭人要親自來,您的降臨讓我感覺非常意外,也非常榮幸。”
嚴歡笑了笑,道:“傳言大多名不副實,堡主不必介懷。”
墨野的唇邊露出笑容,道:“今日貴客剛到,我們不談正事,先給諸位接風洗塵。”說著拍了拍手,幾個僕從便捧上了精心烹製的食物和美酒,隨即一隊麗姬便緩緩走上,在一旁樂師的伴奏下開始跳舞。
嚴歡靜靜地坐著,喝了口酒,也不看那歌舞,只是默默沉思。
默野在座位上一直看著嚴歡,見他不過二十七八歲年紀,氣質卻非常獨特,仿佛總在刻意隱藏自己的存在,但當你看著他的眼睛時,卻總能感覺到他無比堅強的內心和堅不可摧的信念,他即使隨意地坐著,緊繃的身體卻充盈著無窮的力量,這一切都讓他有著奇異的魅力,讓這個看似普通的青年給人不可小覷的壓力。
看出了嚴歡的心不在焉,默野想他大約不喜歡看歌舞,便體貼地詢問:“阿穆爾頭人似乎不喜歡看歌舞?”
嚴歡微笑道:“無妨,只是我不太能欣賞這些東西。”
默野揮手讓眾人退下,問烏力吉:“頭人平日喜歡什麼消遣?”
烏力吉在交際方面比較直白,見他詢問,便道:“頭人笛子吹的不錯,似乎也提到過喜歡聽箏曲,只是我們部落沒人會罷了。”
“哦……笛子麼?我這裡卻沒有人會,箏麼……原本有個從北魏請來的樂師,可惜上個月剛剛回去。”默野修長的手指點著額頭,道:“阿穆爾頭人是非常尊貴的客人,雖然我們雙方一直在交戰,但您的戰略戰術一直讓我非常欣賞欽佩。”說著向嚴歡欠了欠身,嚴歡點頭回禮,默野思忖了片刻,又道:“我這裡有個人箏彈的極好,只是他脾氣很壞,想讓他彈奏,恐怕得費些功夫。”說著以手撫額,道:“阿穆爾頭人親自降臨,總不能讓您敗興,請稍侯,我去去就來。”
嚴歡聞言點了點頭,烏力吉卻看出他此刻有些激動,握著酒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默野甫一出門,嚴歡便向薛鶴使了個顏色,薛鶴會意,向一旁的僕從道:“我要出恭,請問茅廁在哪?”
那僕從領著薛鶴向後院走去,一出門,薛鶴便將他點昏,隨即展開輕身功夫,如一道青煙般跟著默野的身影,掠上了後院的高樓。
這座高樓大約是默野的寢殿,全部由大塊的白色石頭砌成,十分古樸典雅,薛鶴怕給庫莫奚人帶來麻煩,不敢靠的太近,只遠遠跟著他,來到了頂樓。
默野轉過一個彎,進入了一個房間,薛鶴的身體貼著牆,運起內力,盡力竊聽房中人的談話。
只聽得默野道:“已經睡了?”
一個年輕的聲音答道:“剛躺下,大約沒有睡著。”
默野又道:“怎麼晚飯又沒有吃?”
那人嘆了口氣,道:“中飯也沒有吃呢,別提晚飯了,還是早起吃了半碗粥。”
片刻後只聽得一聲脆響,仿佛什麼東西在牆上砸碎了,於是那人驚呼了一聲,默野壓抑著怒氣,沉聲道:“你出去。”
薛鶴立時飄到轉彎處,只見一個非常年輕漂亮的金髮少年從房間走了出來,向過道另一邊走去。薛鶴見他走遠,重又貼在了默野房門口。
“別摔了”默野的聲音:“你這樣好幾天都不吃東西,哪還有力氣生氣。”
沒人應聲,只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片刻間默野忽然叫了一聲,仿佛被人襲擊了,隨即聽得一聲輕輕的耳光聲,默野道:“爪子還這麼利,不是找打麼。”
之後一個極低沉微弱的聲音響起:“別碰我。”
薛鶴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
只聽得默野哼了一聲,道:“我看你雖然沒怎麼吃飯,精神卻好的很,起來吧,今天有很重要的客人來,出來給他們彈上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