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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歡顧不得胸口的劇痛,爬起身撲到她身旁,她已經昏死過去,身後被玉山插入的部位大片的鮮血涌了出來。
“阿寧!”嚴歡用力將銅馬扳到一邊,將蘇寧上身扶起少許,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然後用力掐她的人中,須臾,她的睫毛撲閃了一下,黝黑的眸子半睜開來,蒼白的小臉被下巴上殷紅的鮮血映著,顯得楚楚可憐,她顫抖的嘴唇輕輕張開,吐出一個字:“痛……”。
嚴歡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胸骨,那裡有一個很大的凹陷,應該是肋骨斷裂了,從她吐血的情況看,斷裂的肋骨已經重重刺穿了肺部,在她身後,玉峰插入的地方正好是心臟的位置,從失血量看,已經無法挽救。
此時他們身在地底,強烈的地震中,根本不可能有人來救援,蘇寧生還的機率幾乎是零。
片刻,蘇寧恢復了一絲神智,看到自己還躺在嚴歡懷裡,蒼白虛弱的臉上現出焦急的神色:“快走……”她的聲音低沉的幾近耳語:“歡仔,別管我,快走……”。
嚴歡看著她了無生氣的小臉,黝黑的半閉的瞳仁,頓時心如刀絞,二十四年來從沒有過的無力感幾乎將他擊潰,不由自主地,他的眼淚滑落下來,輕輕地砸落在她慘白的面頰上,毫無血色的嘴唇邊。
他抬起衣袖緩緩地擦淨她嘴角的血跡,撫順她凌亂的短髮,用沙啞的聲音輕輕道:“算啦,阿寧,誰都走不了啦。”
蘇寧不置信地看著他,片刻後,臉上的焦慮逐漸消散,隨即浮現出一抹虛弱的溫柔的笑意:“歡仔,我……”,她用盡全力,青白的小臉上浮上一抹羞澀的嫣紅:“22年啦……我……從沒說過,歡仔……我愛你……咳……我真娘……難為情呢……”。
她勉力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面頰,終究沒有做到,片刻間氣息減弱,瞳孔擴散,冰涼的手指倏然滑落,塵歸塵,土歸土。
嚴歡的心痛的麻木了,他用顫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她耳邊的黑曜石流蘇耳環輕輕晃動著,她的身體卻一動不動,而後,一寸一寸地涼了下去。
一聲鶴唳般尖銳的蜂鳴倏然響徹地廳,嚴歡循聲望去,只見地宮中央的巨大機器轟然啟動,橙色的液體注滿了水晶管,整個水晶管發出耀眼的光亮,機器一側的轉輪忽然飛速旋轉起來,而後整個機器發出強烈的白光,同時尖銳的聲波瞬間擊穿了嚴歡的雙耳,昏亂中,他下意識攥緊手心,而後,強烈的失重感忽然擊中了他的身體,讓他墜入未知的深淵。
第三章:抓壯丁
強烈的失重感忽然擊中了嚴歡的身體,讓他墜入未知的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失重感終於消失,在停止下墜的一霎那,耳邊尖利的蜂鳴同時消失了,嚴歡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耳邊靜謐詭異。
長時間的失重讓他眩暈噁心,他摸索著,發現手邊似乎有一堵土牆,想硬撐著站立起來,一發力,直覺胃部一陣翻湧,忍不住乾嘔起來。
猛可里潛意識感覺一絲破空之聲襲來,嚴歡下意識地伸臂一檔,只覺得一個沉重的棍子猛擊在小臂上,幾乎聽見骨裂的聲音。他痛的深呼一口氣,胸腔里又蔓延起一絲甜腥,不由得吐出一口血來,淤血一出,眼前霎那間忽然一亮。
在恢復視覺的一瞬,他看見眼前一個放大了的鐵棍向自己當頭襲來,電光火石之間就地一滾,側身躲在了旁邊那堵殘破的土牆下。
忽然,聽覺恢復,耳邊的靜謐消失了,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劇烈地衝擊著他的耳膜,緊接著,一匹烏黑的駿馬縱身越過了他身邊的殘垣,馬上一個身著黑甲的武士,反身揮舞著一個巨大的鏈錘,向他襲來。
嚴歡躲無可躲,猛然想起慘死的蘇寧,剎那間心如死灰,於是也不閃躲,只定定地倚在牆邊,等待那鏈錘將自己擊碎。
凌厲的罡風從他耳邊擦過,只聽得身後:“啊!”的一聲驚呼,一個灰影忽然從牆外飛躍而來,嚴歡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身著灰袍,身材瘦削的人,手中挺著一桿長槍,向黑甲人刺去。
原來適才那一錘竟不是要襲擊嚴歡,而是將灰袍人的坐騎打倒。
失去坐騎的灰袍人在步下與黑甲人繼續纏鬥,嚴歡斜倚在牆邊,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朝代的盔甲?是在拍電影嗎?我在橫店?我不是在秦陵里嗎?紛至沓來的念頭中,嚴歡逐漸恢復了些許力氣,他支撐著身體,緩緩站起,向土牆外看去。
不看則已,一看驚人,而且驚死個人。
這是一個混亂的戰場,看不出番號的士兵們身著各色鎧甲,揮舞著刀槍劍戟,激烈地戰鬥在一起,兩輪戰車披著滾滾黃塵在戰場中遊走,少量騎兵在其中左右穿插。這起碼是一場幾千人參加的戰鬥。
我靠!看這陣勢,非得是張藝謀或者吳宇森才能有的手筆吧?嚴歡心裡想著,繼而抬頭望天,希望能看見航拍的直升飛機,或者威亞什麼的,但是烏雲壓頂的天空只兀自盤旋著幾隻不知名的大鳥。
忽聽身後一聲痛呼,嚴歡回頭望去,只見黑甲人正用手中的鏈錘砸落灰袍人的長槍,灰袍人虎口見血,隨即鏈錘又向他胸前襲來,那動作逼真至極,嚴歡只覺得晚上一秒那人就會血濺五步,不由分想,便抓過手邊一個死人胸前插著的方天畫戟,向那鏈錘擊去。
那方天畫戟居然是個真傢伙,著手很是沉重,嚴歡一擊之下,鏈錘偏了方向,黑甲人忽然:“咦。”了一聲,即刻調轉馬頭,向嚴歡襲來。
這一次鏈錘以千鈞之力向嚴歡當頭砸下,嚴歡揮舞方天畫戟奮力一擋,只覺得虎口震裂,肺部難以承受巨大的壓力,一口鮮血又噴將出來。
買高的!哪來的群眾演員,來他媽真的!嚴歡一時頭昏眼花,雙腿發軟,見那黑甲人再次揮錘擊來,忙就地一滾躲開襲擊,那人復又纏鬥過來,嚴歡只好揮舞著方天畫戟勉力應敵。
三招後,嚴歡心中驚異,那人根本就是以性命相搏,一點也不象是在拍戲,要不是嚴歡從小習武,大學裡又考過註冊健身教練,加上三年保鏢生涯,身手還算過得去,此時恐怕早已被他打死。
片刻過後,他不禁哀嘆,為什麼手裡的不是AK47,也不是M16,而是一隻方天畫戟?而且這勞什子居然有三米來長,估計原本是騎兵用的,這會兒用來步下打鬥,根本施展不開。
一旁的灰袍人一邊劇烈地喘息著,一邊休憩觀戰,十餘招後,見嚴歡不敵,回手將長槍一折為二,又拾起腳邊一柄只剩半截的朴刀,加入戰鬥。
灰袍人招數變得很是詭異,右手的短槍如劍一般輕靈,左手的斷刀卻大開大合,凌厲劈刺,在嚴歡攻擊的間隙襲擊黑甲人的死角。
在兩個人的夾擊下,那黑甲人逐漸左右不支,灰袍人趁著他攻擊嚴歡之時,左手斷刀向他肋下掃來,黑甲人向後收腰,卻見灰袍人如鬼魅般從他腋下穿過,快的猶如一絲青煙,隨即右手長槍猛力向他背心插入,黑甲人身在馬上,一時間無法避開,虎吼了一聲,終於摔下馬背。
嚴歡被鏈錘的最後一次攻擊震得後退數步,肺部的傷勢加上劇斗後的脫力,終於讓他眼前發黑,意識模糊,在他倒下的一刻,心想,這灰衣人怎麼能這麼快,也沒有看到威亞,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凌波微步?
也不知過了多久,嚴歡昏昏沉沉地醒來,感覺四肢百骸猶如火燒般地疼痛著,想要爬起來,忽然發覺手腳沉重,勉力睜開雙眼,他發現自己的夾克外面罩著一件血污的長袍,手腳居然被粗糲的鐐銬鎖住了,不禁大吃一驚,胡亂扒開長袍,摸索著從隨身的腰包里拿出瑞士軍刀,打開手電。
他抬頭四下張望,才發現這是一個狹小的囚室,四面都是堅壁,只有鐵門上有個方孔。
在手電微弱的光線里,嚴歡看到牆角還伏著一個人,隱約看出他穿著件灰袍,於是奮力爬過去,將那人翻轉過來。
那人正是之前和他一同纏鬥黑甲人的灰袍人,此時他身上多了幾處外傷,還在昏迷。
嚴歡見身旁放著一個水罐,便端起來喝了一口水,又給那灰袍人灌了幾口,那人呻吟了一聲,醒轉過來。
此時嚴歡看清他不過二十歲上下年紀,因為流汗,又被嚴歡灌了些水,本來烏黑的面頰露出了白皙的膚色,襯著精緻的五官,竟然十分俊美,想是因為太過柔美,他才在對陣時刻意用黑墨塗抹了面頰。
嚴歡見他明亮的眸子逐漸回復了神智,便問:“先生,這是哪裡?”
那人四下看了看,道:“大約是南齊的大牢吧。”他的聲音很好聽,但說話的腔調有點怪,仿佛是北方口音,或者還帶著點蒙古話的調調,不過好在能聽懂。
南齊?嚴歡腦中思索半天,方才反應過來,驚訝地問:“南齊?北魏南邊的南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