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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緹心中暗自嘆氣,要是再晚上一個月,自己的功力恢復個四五成,也不會看著手裡的人質被救走。
周圍的人看著思勤被救下,立刻發一聲喊,沖了上來。
嚴歡丟下包裹,與韓緹背靠著背抵擋來襲的人眾。
劇鬥了一炷香的功夫,韓緹只覺得心慌氣短,眼前直冒金星,知道自己身體虧空的厲害,縱然招法精妙,體力卻已經到了極限,回頭看看嚴歡,只見他臉色蒼白,額頭見汗,思忖著他身上的傷經不起劇烈活動,不禁心中焦急。
無奈之下,韓緹集結全身真氣,以重手法砍倒面前幾個衛兵,提氣奔至不遠處一個頭領摸樣的人身前,兩下架開他的朴刀,點住他穴道,用短刀指著他的脖子,朗聲道:“都住手!”
那頭領喝令眾人住手,一些衛兵猶豫著停了下來,韓緹剛鬆了一口氣,只聽得身後響起一個陰測測的聲音:“烏雲,住手,不然我立刻就殺了他。”
韓緹心中一凜,緩緩回頭,只見救過思勤的那個矮胖老者手中持著一柄長劍,指著嚴歡的咽喉,嚴歡臉色灰白,胸前已經滲出大片血跡,顯是傷口崩裂了。
看著嚴歡沒有一絲血色的疲憊臉龐,韓緹心如刀絞,拿著刀的手不禁微微顫抖,猶豫著想要放下,嚴歡喝道:“阿寧,快走!”話音剛落,那老者劍尖一送,嚴歡脖頸上鮮血立刻噴涌而出。
韓緹心中一顫,手中短刀就要脫手,嚴歡看見他想要放棄的神色,厲聲道:“阿寧!你敢!”
那老者立刻回手一劍刺在嚴歡右臂,這一劍刺的極深,轉眼間鮮血立刻將他的袖子染透了。
“不!”韓緹痛呼一聲,手中短刀應聲而落,嘶聲道:“別再傷他!”
短刀一落地,幾個守衛立刻蜂擁而上,將韓緹摁的跪倒在地,嚴歡狠狠看著韓緹,怒聲道:“你這笨蛋!”
幾個守衛拿了牛筋來,將韓緹緊緊捆住,剛要捆嚴歡,只見烏力吉帶著百餘人沖了進來,厲聲道:“誰敢動我們的頭人!”
雙方兩百餘人對峙著,思勤不放人,烏力吉也不讓他們走,僵持了足有半個時辰,才見巴根緩緩走來,陰沉地看著阿會部眾人,道:“烏力吉,你該明白,我是庫莫奚的大祭司,是照著大法典辦事,你不該違抗我的命令。”
烏力吉看著巴根,道:“依照大法典,想要懲罰五部的頭人,必須全體長老通過,如今我與翁和日都不同意懲罰阿穆爾,所以你不能帶他走。”
巴根冷哼一聲,道:“很好,既然如此,我就把烏雲帶走。”
烏力吉無語,巴根一揮手,衛兵們押著韓緹向外走去,嚴歡大喝道:“站住!放了他!”
巴根冷笑一聲,轉身帶著眾人離去。
嚴歡顧不得身上的傷口正汩汩流血,衝上去想要阻攔,卻被烏力吉攔腰抱住,嚴歡掙扎不開,仍兀自瞪著韓緹被帶走的方向。
片刻後烏力吉感覺嚴歡放鬆下來,身體微微抽搐,知道他失血過多,行將昏厥,忙叫兩個下人來將渾身發軟的嚴歡抬進屋裡。
躺在床上,嚴歡狠狠抓著烏力吉的手,沉聲道:“烏力吉,救救他,不能讓他落在巴根手裡。”
烏力吉看著他蒼白的臉,道:“先讓人給你包紮。”
“不行,你先答應我救他!”嚴歡看出他的敷衍,死死抓住他不放手,眼中一片決絕:“拿我去換他……他不在了我不能獨活。”
大法典是庫莫奚最高的法律,烏力吉也不敢違背,想了半天還是只能沉默著搖了搖頭,嚴歡掙扎著翻身下床,卻因為頭暈跪倒在地,烏力吉用力將他扶起,嚴歡死死抓著烏力吉的肩膀,道:“烏力吉,我求求你……去救救他……”
烏力吉搖了搖頭,道:“巴根帶了很多人,五部的長老都在這裡,他們不可能容許我們違抗大法典的,就是本部的長老,也不可能支持你。”
嚴歡知道他不可能去救韓緹,掙扎著推開烏力吉踉踉蹌蹌向外走去,烏力吉將他攔腰死死抱住,道:“不行,只能保住一個……部落的人都需要你。”
嚴歡不語,片刻後烏力吉驚訝地發現大顆的淚珠從他眼中滾落。
嚴歡雖然為人隨和,但性格卻極其堅毅硬朗,打仗時無論多兇險,受傷多重,都不曾露出過一絲脆弱悲傷,此時烏力吉見他居然流淚,心中頓覺十分不忍,終於一拳狠狠敲在他腦後,將他擊暈,放在床上,吩咐侍衛給他包紮傷口,並嚴令他們看住嚴歡,不能讓他走出房間一步。
天黑前嚴歡醒來,發現身上的傷都包紮好了,只是失血過多,頭暈的厲害,掙扎著爬起身來,套上外袍,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剛打開門,就被一個侍衛扶住,那侍衛道:“頭人,烏力吉長老吩咐,不能讓您走出這房間。”
嚴歡一聽這話,立刻知道韓緹大事不妙,用力抓住那侍衛的領口,道:“烏雲呢?”
那侍衛被嚴歡凜烈的眼神盯著,不禁有些瑟縮,道:“不……不知道。”
嚴歡眼中仿佛燃著黑色的火焰,狠狠看住他的雙眼,道:“說!不然我殺了你全家!”
那侍衛沒料到平時和藹可親的頭人此時說出如此陰狠暴戾的話來,嚇了一跳,嚅囁道:“在……在糙場。”
嚴歡問:“在糙場做什麼?”
那侍衛無奈只得道:“他們要燒死烏雲。”
嚴歡聞言如遭雷擊,一把推開那侍衛,踉蹌著向外跑去。
五一章:火刑架下的救贖
部落西頭的糙場上,被人用木柴搭起了一個高台,高台正中豎著一個木架,阿會部的居民們,混合著前來海拉爾參加聯會的庫莫溪人,足有五六百人,聚集在糙場周圍。
巴根站在高台對面,面色陰沉地看著遠處。
不一刻天黑了,人群喧譁起來,十餘個侍衛押解著五花大綁的韓緹,向糙場正中走來。
韓緹被推搡著走到巴根面前,他面色有些發白,但神情很淡漠,一絲表情也沒有,冷然看著巴根。
巴根陰沉地看著他,片刻揮揮手,道:“施火刑。”
眾人聞言發出一陣恐懼的抽氣聲,幾個侍衛用尖刀架著韓緹的脖子,解開他身上的繩子,押著他走上高台。
韓緹靜靜站在高台上,任由眾人將他的雙手縛在木架兩端。
“住手!”
忽聽一聲斷喝,嚴歡飛奔而來,不一刻到了木台下,看了看台上的韓緹,又回頭看了看巴根,道:“你想燒死他?”
巴根冷笑一聲,道:“他觸犯了大法典,必須被處以五行之刑。”
嚴歡看著他陰冷的笑容,凜然一笑,道:“好,連我一起燒死吧。”
說著毅然轉身,穩步走上高台,看著韓緹,道:“你這笨蛋,又想丟下我一個人嗎?”
韓緹悽然一笑,道:“你這白痴還是來了。”
嚴歡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被綁縛在木架上的消瘦身體,輕輕闔上雙眼,淡淡地道:“點火吧,還挺冷的。”
巴根見嚴歡自己送來門來求死,心中暗自高興,忙揮了揮手,叫眾人將火把扔上木台,乾柴觸火即燃,大火篷一下燒了起來。
熊熊烈火之中,嚴歡抱著韓緹,韓緹雙手被縛,只用纖瘦精緻的臉頰貼著嚴歡,兩個人都闔著眼,臉上沒有一絲恐懼瑟縮,只見一片平靜解脫的神色。他們緊緊相擁的身影被通紅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如同精緻的雕塑,仿佛昭示著他們永恆的愛情,美得讓人窒息。
台下圍觀的人都被這淒絕的一幕驚呆了,鴉雀無聲地看著高台,寂靜的糙場上只聽得風吹烈火的呼啦聲,和木柴爆裂的噼啪聲。
不知過了多久,翻卷的火焰之中,熾熱的火舌舔上了兩人的衣物,嚴歡睜開眼,貪婪地看著眼前的俊美面龐,伸手解開韓緹被縛在木架上的雙手,韓緹張開雙臂,和嚴歡緊緊相擁,兩個人在逐漸升高的烈焰之中互相注視著,而後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對方。
忽然,糙場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移目望去,只見一支鐵騎如洪流一般沖入了人群,片刻間涌到了高台下,將火場團團圍住,隨即當先一人大手一揮,眾騎兵立刻開始滅火。
這一下變生陡起,糙場上的民眾都紛紛退散,巴根的守衛衝上前去,大聲呵斥著想要阻止騎兵們滅火。
騎兵首領是個二十歲上下的高大青年,他一邊擋開衝過來的守衛,一邊大喊道:“處和部的渣滓們聽著,誰敢動我們頭人,我們阿會部兩萬鐵騎絕不答應,不要命的就來吧!!”
巴根聞言冷笑一聲,道:“烏力吉,你們阿會部的長老是怎麼管教部眾的?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公然阻止大祭司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