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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家父。”楊慎道。眼下翰林學士中就一位姓楊的學士,正是他的父親楊廷和。
旁邊的朱厚照抬起眉,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怎麼這麼巧?!怎麼就偏偏這麼巧?!
“真巧。”李兆先意味深長地與王守仁交換了眼色。呵呵,他父親李東陽、王守仁父親王華、楊慎父親楊廷和,眼下都是太子殿下的先生。而太子殿下如今卻是白龍魚服,隱瞞了自己的身份,隨在他們身邊。若非謝遷的子女皆在故鄉,指不定他們這群人里還會多一位姓謝的罷。
朱厚照糾結了一會兒,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暫時隱瞞自己的身份。雖說娘已經指點過他,讓他在適當的時機坦誠,可目前並不是“適當的時機”。怎麼說,也得等到小王先生和這位李兄不在,他和楊大哥單獨相處的時候。
他既然不想揭破自己的身份,王守仁和李兆先自然不會拆穿他。楊慎反倒是並未多想,只覺得驚喜。想不到朱兄弟竟然交遊廣闊,認識王守仁和李兆先。這兩位的才學與人品他都曾聽父親誇讚過,但畢竟父親與他們的父親並未深交,他也沒有機會結識他們。如今終於有機會認識了,竟然是託了朱兄弟的關係。楊小少年聰明絕頂,卻因信任朋友沒有多想,就這樣錯過了猜得朱厚照真實身份的時機。
四人在街上閒遊,路遇書肆,便進去瞧瞧可有甚麼好書。正瀏覽間,他們便聽人提起了今科會試。難免有人含著酸意說起了唐寅,諷刺他還未放榜就敢大放厥詞。若是會元不是他唐寅,看他還敢不敢見人。又有人附和道,這回會試人才濟濟,只是大都不像唐寅那般狂妄罷了。譬如李閣老長子不也是當今陛下誇讚過的少年才子麼?不也是順天府的解元麼?
李兆先聽了,微微皺起眉來。
朱厚照在旁邊扯了扯他的袖角:“李兄,你覺得唐寅能不能中會元?”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像是滿含期待。
李兆先不知他正期待著他否定唐寅的“狂言”,中肯地道:“若無意外,他必定是會元。”
朱厚照皺了皺鼻子,對他的答案很有些失望:“那你覺得他會是狀元麼?”
李兆先沉默片刻,道:“不敢妄自揣測。”點狀元大都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他怎麼可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妄自猜度皇帝陛下的喜好?況且,如果沒有意外,他也會參加這次殿試,這讓他怎麼說為好?
旁邊的王守仁接道:“不會。”他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知道陛下的性格。陛下確實欣賞有才華之人,正因如此,反倒不可能助長唐寅的狂妄。指不定為了治一治唐寅,還會刻意壓一壓他的名次,打磨他的心性。
朱厚照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就聽楊慎也道:“我也覺得不會。”他之所以這麼猜想,則是因為會試主考官定為了王華。他在家中聽父親提過,先前陛下明明更屬意程敏政。既然將程敏政換成了王華,那就說明陛下知道唐寅此人。既然知道,以帝皇惜才之心,那便未必會如唐寅之意。
數日後,會試張榜,唐寅名列會元,李兆先屈居第二。轉眼間,唐寅的名氣便更上一層樓,而他也毫不猶豫地狂言已將今科狀元必定是他了。沒幾日,就到得了殿試的日子。朱厚照央了自家爹娘許久,終於得到准許旁觀此次殿試。
作者有話要說:唐伯虎:我,就是今科狀元,沒跑了!!
陛下:呵呵,是麼?
第454章 帝皇之心
誰也不知道, 太子殿下為何對這回殿試如此感興趣。見眾人都低著頭奮筆疾書, 他饒有興致地轉來轉去, 在唐寅身後停留了片刻,又在李兆先旁邊略站了站。許是因他太過年幼,縱然貢士們都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卻並沒有多少人因他的緣故而覺得緊張。
朱祐樘見狀, 微微勾起了唇角,反倒是離開了奉天殿。懷恩和蕭敬依舊守候在殿內, 也默默地守候著太子殿下。何鼎則隨著萬歲爺返回了乾清宮, 繼續處理政務。直到殿試將近結束的時候, 皇帝陛下才再度駕臨奉天殿。
三百名貢士的試卷, 自然不可能由朱祐樘一一看過, 而是由五位閣老充當殿試閱卷官先行判卷。待他們大致定了名次優劣,再呈給皇帝陛下。若是得空,朱祐樘會看一看前百名的試卷;即使不得空, 他至少也會看五六十份試卷。
不多時,閣老們就將所有的卷子並他們擬定的名次送到了御前。朱祐樘並未在乾清宮中閱卷,而是讓人將這些卷子都搬到了坤寧宮。張清皎對唐寅的卷子最為好奇,特意抽出他的試卷仔細品評。朱厚照也湊過去,母子倆看得格外認真。
“如何?”朱祐樘手持著李兆先的卷子,淡淡笑問。
“頗有見地, 但依然有些浮於時事,應當是並不了解民間疾苦的緣故。”張清皎道,“若是將這些瑕疵略過去, 行文猶如流水,一氣呵成,令人僅僅只是瞧著都覺得身心通暢,甚至於有些地方足夠教人拍案叫絕。”
唐伯虎的才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她知道,他並不是朱祐樘最喜歡的人才類型。在如今的世道,能作得好文章的人比通曉實事的人更多,所以並不算太稀罕。就算是頂尖的才子又如何?若是不能為陛下分憂,不能為萬民解難,又有何用?
“卿卿對他的評價甚高。”朱祐樘拿過唐寅的卷子,細細地讀了一遍,只覺餘韻良久。他品讀片刻,掩卷搖首笑道:“若只論文采,他自然該是第一。就算是論見地,他在前十位貢士中亦是甚為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