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頁
************
朱厚照雖有些惋惜今年見不著朱厚熙這條小尾巴,但他的注意力已經再一次被皇莊皇鋪繳稅這件事吸引了。上元休沐前,朱祐樘就正式下旨,著令戶部組建皇莊皇鋪司,與御馬監掌印太監王獻商議賦稅之事。他向自家爹討要了皇莊的魚鱗圖冊,又一次尋到了壽寧侯府。
對於這件事,一貫不管朝中事的張巒難得態度鮮明。他緊趕慢趕地去了一趟坤寧宮,嘮嘮叨叨地心疼女兒,還鼓起勇氣數落起了皇帝女婿。
按他的說法,這皇莊分明都是女兒經營出來的產業,所有出息都合該是女兒的,戶部伸什麼手?甚麼?戶部沒錢?那就想方設法自己括隱去啊!怎麼那些官宦世家的田地不敢動,皇莊的田地偏偏就敢動了?還不是欺負他女兒性子好?欺負他女兒素來顧全大局?
呵呵,還有那群言官也不是甚麼好東西!每回彈劾起他們這些皇親國戚來,言官就像是盯住獵物的野獸似的死死咬著不放。就算是捕風捉影,都恨不得咬下他們一塊肉來。可偏偏明知道四處都藏著隱田,他們卻始終一言不發,還不是因著他們自個兒也不清白麼?
雖然知道自己的抱怨沒什麼用,張清皎也寬慰了他一番,但張巒心裡仍然不好受。這回他見外孫來了,自然逮住他說了起來:“娘娘為了皇莊不知耗費了多少心力,戶部說要賦稅就厚著臉皮貼過來了。雖說娘娘經營皇莊也有為萬歲爺分憂的意思,可我就怕所有人都覺得娘娘如此辛勞都是應該的……”
朱厚照聽了外祖父的話,心裡不由得溫軟成一片,認真地道:“外祖父放心,爹和我定然不會讓他們將娘的付出都看成理所應當。娘做了這麼多事,誰都不能忽略她的功勞。”以娘的能力,他覺得別說是六部尚書了,就算是入閣都綽綽有餘。所以,不管是誰,他們父子倆都不能容忍任何人輕視娘。
“好,好,好。”張巒一連說了幾個好字,總算是放心了些。他又瞥了瞥旁邊沉默許久的張鶴齡,虎著臉道:“你在戶部待了三年,可別和戶部那群人同流合污,算計你姐姐!”
張鶴齡頓時哭笑不得:“爹說的是甚麼話?我進戶部就是為了給姐姐分憂。”他當初的選擇果然是對的。看,三年考計的時候來了,他該往上遷轉了,機會不是也來了麼?
張巒總算是滿意地放甥舅倆去了書房,回頭又拎來了張延齡一頓教訓,話里行間無非是他都已經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不知道為姐姐姐夫分憂。今年將滿十六歲的張延齡被訓懵了——他也想給姐姐姐夫分憂啊,可這不是姐姐一直沒鬆口讓他去錦衣衛麼?他連自己以後每天要做甚麼都想好了,就等著姐姐答應了!
拎過來二兒子,張巒才猛然發現,他都要滿十六歲了,也該相看起親事了。不過,如今伯母何氏年紀大了,他不忍心煩擾她老人家,只能將此事交給長媳王筠打理。但王筠最近剛診出喜脈,正應該好好休息才是。罷了罷了,還是先問問娘娘再說。
於是,張延齡糊裡糊塗地被教訓了一通,又糊裡糊塗地被放了出來。他覺得很不高興,認為自己是受了連累,遂立即奔去書房裡尋張鶴齡和朱厚照。那兩個正在仔細統計皇莊魚鱗圖冊中各種田畝的數量,推算應該繳納的田賦。兩人隨手就畫出各種統計表格,張口就是長長的數字。張延齡雖也學過算術,但他對數字這種東西一點也不敏感,聽著只覺得頭疼,便默默地退出書房關上了門。
上元休沐的這些天,張鶴齡與朱厚照都沉浸在統計的樂趣中。直到算出了最終的數目,檢查確定無誤,朱厚照才心滿意足地去尋他的朋友楊慎頑耍。而張鶴齡將計算的過程與結果寫成了一張摺子,等到休沐結束,懷揣著摺子便直奔戶部衙門求見戶部尚書周經。
此時,周經正在為皇莊皇鋪司的負責人而發愁。他仔細琢磨著手底下那群郎中與員外郎、主事等人的性情能力,將好幾個理想人選都喚了過來,詢問他們的想法。
郎中們自然不願意,他們已經是十三清吏司的主官,怎麼可能願意平調去皇莊皇鋪司?和皇家與宦官打交道,這不是給自己的仕途抹黑麼?指不定甚麼時候就被弄得灰頭土臉的,將官職都給丟掉了!
員外郎與主事們竟然也不願意。他們再熬一熬就能熬到升官,又如何願意沾染皇莊皇鋪司?誰知道那裡頭的水有多深?萬一做得不好,既沒有功績,又可能得罪御馬監。這皇莊皇鋪司簡直比貴州、雲南幾個沒油水的清吏司還可怕!不去,堅決不能去!
這時候,聽說張鶴齡求見,周經著實覺得有些奇怪。雖說張鶴齡只是不起眼的小吏,但作為國舅,他在吏部的這三年其實時時刻刻都有人暗暗關注。周經亦時常會觀察他,知道他潛心整理了貴州清吏司那些紛亂的帳目資料後,對他的印象很是不錯,也認可了這位年輕人的能力。因此,他倒並不覺得見一見張鶴齡有何不可。
卻不想,張鶴齡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下官願意負責皇莊皇鋪司,與御馬監、皇莊皇鋪打交道。”說著,便將懷裡的摺子遞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鶴齡終於找到發光發熱的機會了,延齡還得等等╮(╯▽╰)╭
雖然有點點遲了,但是還是祝大家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