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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過後,群臣怔怔地望著皇帝陛下的背影,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侍奉御駕的內侍們都跟著走得乾乾淨淨,才有言官嘀咕道:“陛下說是捨不得,可雍王不是都已經奉母出京就藩了?怎麼不將雍王留下來?”
五位閣老瞥了瞥出言的人,臉上多少流露出嫌棄與無奈之色。真是傻啊,是啊,雍王都奉母離京了,難不成還瞧不出來麼?以陛下與兄弟姊妹之間的情誼,自然恨不得他們都能待在京城時時瞧見。可邵太妃所出的三位親王都先後離京,連她自己都走了,這無疑意味著主張離京的就是她。也正因此,反倒是傷了兄弟之情啊。
若非如此,怎麼只有興王為了受嘉獎而努力入京,岐王卻沒有半點動靜?指不定雍王奉著邵太妃離京後,也是一去不復返。
不過,陛下對弟弟們的憐惜不舍,真是既讓人觸動感慨,又讓人擔心憂慮啊。若是陛下想將諸位親王一直留在京中陪伴,該怎麼辦?藩王出京就藩,實同軟禁在封地。雖說他們天高皇帝遠,確實會鬧出不少事來,但也正因此,便是他們有謀逆之心亦很難染指兵權,怎麼也折騰不出事來。更何況,近些年宗室的風氣已經好轉了不少,眼見著各地宗室都規矩了許多。維持現狀便已經足夠了,益王與衡王等親王可千萬不能破例啊!
回到乾清宮的朱祐樘幾乎是瞬間便收起了滿臉的怒意,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朕忙著批摺子,若無要事,任何人都不見。”既然難得大怒一回,便不妨讓群臣更深刻地體驗一次帝皇之怒的感覺。畢竟,能找到這種撂狠話的機會可真不容易。往後祐檳和祐楎他們大約不會再有甚麼就藩的壓力了,便是群臣想要施壓,也只會朝著他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和善的人不發怒則已,一發怒很容易唬住人的╮(╯▽╰)╭
第455章 王獻回京
帝皇的雷霆之怒, 自然並非須臾間便可消解的。對於尋常官員來說, 大約對此沒有甚麼真切的感受。但平日裡想甚麼時候覲見就甚麼時候覲見的五位閣老卻受了連累, 一連吃了好幾回閉門羹。攔在乾清宮前的何鼎面無表情地傳陛下的口諭:若無要事,任何人都不見。
這幾天倒是真沒有甚麼要事,但樁樁件件日常須得慢慢理順的事兒也不少,只是不那麼著急罷了。譬如玉米推廣的情況, 又譬如各地悄悄括隱的進展等等,這些原本都是皇帝陛下極為關心的事兒, 隔三差五便會將眾臣喚過來商議一番。但如今他們連皇帝陛下的面都見不著, 只能從奏摺上的硃批來體會陛下的意思。
另外, 那些依舊不信邪堅持彈劾益王和衡王的奏摺, 卻教通政使司給攔住了, 當場扔回去拒不收受。有言官勃然大怒,說是要彈劾通政使司瀆職。通政使司上下言辭一致,這便是皇帝陛下的口諭:類似的摺子他不想再瞧見, 更不想為此浪費任何時間與精力。
言官們一而再地堅持彈劾,再而三地被通政使司阻攔在外,皇帝陛下又接連數日不上朝,彈劾之事自然而然便偃旗息鼓了。他們之中不是沒有固執的人,也不是沒有想過堅持彈劾直到皇帝陛下接受他們的想法。但他們能堅持,內閣卻無法堅持, 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四處蹦躂,影響原本無比勤奮的皇帝陛下的心情?
於是乎,不過五六日過去, 內閣便對諸位言官施加壓力,給他們拋出一些更適合彈劾的事例。不拘是吏部得到的消息,還是戶部、刑部得到的消息,偌大的朝廷與國朝,總能尋出許多比益王與衡王不就藩之事更重要的問題。
聽聞此事後,坤寧宮內,皇后娘娘笑道:“適當罷工果然有好處。”後世以罷工為手段來進行談判的事兒很常見。若是罷工者足夠多,他們的工作足夠重要,政府自然會讓步。而皇帝罷工,造成的影響自然更不必說。如果是沒有實權的皇帝也就罷了,罷工不罷工內閣都能運轉。可眼下內閣輔佐皇帝陛下正是彼此相得益彰的時候,怎麼可能拋開陛下獨自運轉?怎可能順利運轉得下去?
“罷工?”皇帝陛下想了想,“倒是很生動形象。但我也並不是完全罷工,每日都照常批奏摺,只是懶怠見他們老調重彈罷了。”他只是想給眾人留下一次深刻的印象,好教他們知道,就藩之事日後莫要再隨意提起而已。
“萬歲爺這回鋪墊的時機選得很恰當,下一步打算如何行事?”
“我已經初步有了些打算……”
帝後相對而坐,含笑低聲絮語著。看似在話家常,其實卻是商議國家大事。太子朱厚照正帶著弟弟妹妹頑耍,有些不理解為何弟弟突然盯著撲騰撲騰冒泡的茶壺瞧,怎麼問他都不答話。覺得有些無趣,他便回頭看向爹娘。
此刻爹娘相視而笑的模樣落在他眼中,他忽然朦朦朧朧地想道:我要是以後娶了妻,也希望能這樣相知相親。甚麼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聽起來很美好,但其實仍然存著距離。真正的夫妻,真正的家人,應該就是爹娘這般模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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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年方八歲的太子殿下怎麼忽然想到了未來娶妻成家之事,卻說雍王奉著母親邵太妃乘船南下,不過幾日便已經順流行了數百里。雖然興王說定了與他們相伴南下,但也僅僅只是“相伴”而行罷了。雍王帶上京中準備的物事以及各色賞賜,足足裝了四條船。而興王一家卻是輕車簡從,攏共不過一條船而已。